蘇長生撂下這句話之後便背過身去不再言語,我告了聲退,然後就識趣的離開了。臨出院門時回頭掃了一眼,瞧見蘇長生定定的立在那株花草跟前,任憑花心兒裡的夢陀羅朝著他搖擺伸展。環繞在花草根部的霧氣似乎比之前大了些,隨著風向緩慢流動。
也不知道透過夢陀羅,蘇長生所看見的,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回到偏房,我把蘇長生的話原封不動的帶給了狐狸。狐狸一邊聽我說話,一邊吃著山上摘來的野果子。我話說完,他正吞下最後一顆,跟嘴裡嚼巴嚼巴,再吧嗒一聲吐出小核,而後一臉滿足地望著我。
我也看著他:“你就不說點什麼?”
狐狸把裝著一堆果核的托盤向我麵前遞了遞,嘖嘖道:“沒了,就剩核了,想吃還得勞煩大當家的自己去摘。”
“彆跟我裝傻充愣。”我接過托盤往旁邊桌子一擱,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道:“還有兩天,兩天啊,兩天以後我胸口這玩意一破,那什麼鎖可就發作了……”
“輪回鎖。”狐狸糾正我,“那叫輪回鎖,大當家的。”
狐狸眯起眼睛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的跟我說,輪回鎖這個蠱術他也曾聽聞過。中了輪回鎖的人,魂魄被抽離體外,然後就會被鎖進魂器之中,被下蠱者所掌控。和輪回鎖相對應的還有一個可以將生魂釘在□□之中的咒術,名為魂楔。輪回鎖和魂楔一同使用,就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而所謂的起死回生,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讓往生者死而複生,不過是將一個人的魂魄重新裝回身體裡而已。這樣硬生生被拽離六道輪回的人,嚴格上講並不能稱之為人,僅僅是存在於世間的活屍罷了。活屍身上沒有陽氣,受不得光,時間一長就會腐爛,若想維持身體不腐,就得想儘辦法吸取活人的陽氣。
聽到這兒的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來蘇繼文,想起他小時候身上的怪病,想起滿春樓的柳仙兒,想起鎮子上連發的命案。
這些事情當時看起來是雜亂無章,可現在一回想,傳引其中的那條暗線便愈發的明顯。
蘇繼文和柳仙兒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桃柳鎮的,隨後鎮上便開始接連發生詭異的命案。蘇繼文被他娘用秘術救回來,他想要維持人形,就得想方設法從彆人身上吸取陽氣。而柳仙兒則棲身於滿春樓,以生辰八字挑選客人,然後再從他們身上奪取精陽之氣。我記著我曾在蘇繼文的醫館裡碰見過去拿藥的柳仙兒,也就是說蘇繼文和柳仙兒之間肯定有著什麼聯係,柳仙兒汲取陽氣,以此來換取蘇繼文才有的什麼東西,也許是能夠救她家老爺子的藥,亦或是彆的什麼,這裡頭又有什麼樣的故事,我便無從得知了。
其實仔細想想,柳仙兒被燒死的時候,正是襲擊我之後沒多久,死於一種奇特的藍色火焰,和蘇繼文養的怪蟲子身上燃燒著的火焰,是同一種顏色。
我正沉思,狐狸忽然動了動,向我這邊偏了偏頭:“彆擺出那麼一張臉,耐點心,阿長肯跟你大費口舌,就說明他心急了。這種事情,誰先露出破綻,誰就輸了。”
我沒吱聲,學著狐狸的樣兒仰靠在椅背上,歇了半晌,問道:“你帶回來的那個泥丸子,叫佛骨?”
狐狸靜了半晌,才道:“哦呀……阿長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問,“值得蘇長生這麼費心,值得你這麼費心。”
狐狸合上眼,慢悠悠地道:“錯了,大當家的,你該問的不是佛骨是什麼,而是阿長想要什麼。”
我順著他話道:“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