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變 她的眉心之間竟有一道細……(2 / 2)

於飛調 司徒流雲 5716 字 10個月前

心中極度恐慌,她開始低聲叫喊,口中發出嗚咽聲音,從身體深處蔓延上一股撕裂的痛楚,她嘶叫著,蜷縮下來,緊緊抱住自己的身子,好像這個姿勢便能夠抑製住裡頭那些逐漸萌發的未知的恐懼。有什麼影像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似乎很清晰,她卻無法認知影像裡的每一個細節。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影像,在眼前不斷湧現噴發,閃爍移動地越發迅速,她的胸腔疼痛難忍,原來這些東西便是恐懼的源泉,她深埋心底卻無法擺脫的……

“懷葑!停下來!懷葑!”這聲音好熟悉,天籟一般透著股純淨,卻如此明顯地帶著焦急不安。頭痛欲裂,她無法正常思考,隻是本能地想要再聽聽這個聲音,可體內的痛楚如鳩毒入骨,痛徹心扉,痛到無以複加的地步,狂叫聲再也難以壓抑,排山倒海地湧出唇齒——

“啊啊啊啊啊——”

在眾人極度驚恐的目光下,懷葑蜷縮著的身體猛然向後張開,身體裡好像嵌入了簧片一般,繃得死緊死緊。烏黑的長發在方才的痛苦掙紮中散開,珠花發簪落了一地,而此時臉上的眼神表情也全數被黑發遮住,叫人無法窺見她此時心中所想。

重鸞的額上滲出汗水,劍眉狠狠糾起,他此時正跪在懷葑的麵前,以手鉗製住懷葑緊繃的臂膀,防止她有任何異動傷了自己。他略略泛白的雙唇抿著,表情比起往日更加沉靜,卻含著股從未有過的肅然,如臨大敵。眼神中滿滿地流露出不忍與痛惜,他恨不能代她受下這些苦難!

他在她耳邊不斷低吟:“懷葑,冷靜下來!大哥在你身邊!聽到了沒有,有大哥在!相信我,大哥會保護你!”他恨自己為何沒有早些意識到她的不對勁,看戲時越發的沉默,手心濕冷的汗水……若懷葑今晚出事,他必是追悔莫及,一生的愧恨哪!

他心如刀絞,恨聲道:“懷葑,大哥何時欺騙過你,三年前說過今生今世回護於你,大哥必不會食言。無論你經曆過什麼,害怕著什麼,大哥同你一起分擔,不會棄你於不顧!你我已然互允,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啊!”

半失心神的懷葑似聽懂了他的言語,身體開始不住顫抖起來,終是尖厲地再次喊了出來:“啊——啊——啊——”她猛然抬頭,黑發被直直拋向腦後,在四周通明的燈火照耀下,露出一張纖塵不染,驚世脫俗的容顏!

重鸞大驚,她三年來每月發病,隻因自己強行為她輸氣壓製,加上以笛音輔助內力的滲入,容顏雖有變化,卻從未有一次像今日般如此激烈,且不久之後亦會自行恢複如初。她纖細的眉越蹙越緊,揉成一團,重鸞忍不住伸手撫上那糾結,想要把它舒緩開來。突然大掌一頓,他難以置信地眯起雙眸,卻見——

她的眉心之間竟有一道細細的紅痕,正緩緩從肌膚上暈出,連帶著麵龐上都染上一股妖冶嫵媚的桃紅,在夜色中閃爍出了極致的魅惑!

重鸞倒抽一口冷氣,他不明白這紅痕到底為何物,隻是本能地有種預感,若不讓它儘快消失,懷葑性命堪憂!他心驚膽戰地見那紅痕漸濃,連忙一手托住她的螓首,一手頗為慌亂地朝眉心壓了下去,將內力從指尖灌入那道痕跡。他心亂如麻,身邊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似乎天地間隻剩下了相依相偎的兩個人。隻是一個呼吸的瞬間,眼前的迷霧驀然散開,什麼都清晰了起來。

他突然了悟,那時在溪邊的驚鴻一瞥,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女子便在心中種下了一顆芽,之後種種,都是出於一種本能的付出和保護。在神智的極度緊張狀態下,他終於真正意識到自己對懷葑的感情,原來已經這麼這麼地深刻了。他為了她不惜得罪村人,為了她放下了四海為家的初衷,為了她留在了清源鎮。不顧世俗偏見和輿論,摒棄眾人秉承的倫理道德,他隻要她開心地笑,健康地成長,隻要她在他的身邊,仰起臉來,憨憨地叫一聲:大哥。

一滴晶瑩落了下來,滾燙濕熱,化在指間,流入紅痕。手指頓時像被燒灼,他猛地撤回了按壓在她額頭上的掌,那眉心的紅色竟然轉淡,最後隱入了肌理中去,消失得一點不見。

哭喊漸漸止住,懷葑最後的戾氣化儘,終於眼瞳一散,軟軟地跌入了重鸞的懷中。重鸞摒著呼吸,生怕錯過了每個細節,一瞬不瞬地狠狠盯著她,似要把她雪白肌膚下的寸寸骨髓都看個明白。原來眼前的她才是真正長大後的懷葑,究竟是什麼力量把這個“她”禁錮在十二歲的模樣,為何今夜會莫名病發,而那妖媚懾人的紅痕又究竟是什麼?

亂了,一切都亂得毫無頭緒,他卻深知這些離奇和苦難都與她的天賦異稟有關,隻是一時半刻不得結論而已。圍觀眾人的騷動聲愈來愈大,每個人看他們的眼神如遇鬼魅,過不了多久,懷葑異變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清源鎮,不光懷葑,連自己也將等同異類,那時便再無他倆立足之地。

隻是懷葑如今的身體受不得勞頓,一時半刻離不開此處,唯今之計也隻能暫尋避護,等她醒來便得啟程離開。他再不猶豫,抱起昏迷的懷葑,快步離開了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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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幔中的人兒不停翻來覆去,依然不省人事,亂七八糟地囈語著,似乎被夢魘所困,眉頭緊緊皺著。重鸞端著藥碗推門進來,一手輕掀幔紗,見那魅惑人心的絕世容顏漸漸消逝,十二三歲的年幼容貌開始恢複,不禁鬆了口氣,這才稍稍放下心中大石,撩袍自床頭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懷葑,讓她軟軟靠在自己肩頭,以匙盛藥,以口吹氣,把藥水貼在唇上一點點滲入她的檀口。懷葑從半夜回來時便開始發燒,夢中不停流淚,哭得像個孩子,連枕巾都已經被打得濕漉漉。

重鸞心疼得緊,卻拿她束手無策。他沉了沉眸,一咬牙脫了外衣也上了床,把自己和懷葑卷到一個被窩裡,張開雙臂輕柔地擁住她,希冀她在他的懷中找到寧靜心神的源泉,在半睡半醒間亦能感受到他的溫暖。

重鸞就這麼環著她,靜靜地凝視著,直到懷葑嘴唇動了動:“娘……不要丟下我和姐姐……都是我的錯啊,為什麼不把我交出去……我不想記得這一切……強行封印了……自己……”他聽了鼻子一酸,雙眸有些發熱,又聽她繼續夢囈道,“好怕這種能力……知道太多,負擔太重……告訴了,怕人們……就往著既定方向去了……不說,卻無法眼睜睜置身事外……”

她哭著哭著終於小下聲去,似乎擺脫了夢魘快要入睡。重鸞注視著她狀似孩童般還未長開的無暇麵貌,心中一慟。若她的能力被完全禁錮,若能如此換來她一世平安,就算一輩子不能長大,就以這個樣子在他身邊終老,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甘之如飴。

再也忍不住,沙啞著喉嚨低低問道:“懷葑,你看到我們的未來了麼?”

懷葑微微一震,反射性地呢喃,“……我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