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知 天眼開還是不開?難道無……(2 / 2)

於飛調 司徒流雲 5959 字 10個月前

「性情大變……」這個一直以來憨憨傻傻的懷葑會不見,一句完整的長句都說不完,一定要分好幾段、惹得旁人失去耐心的懷葑會不見,這個長相平白無奇,頂多稱得上清秀的小女孩會被那個眉間有著攝人紅痕的絕世女子所取代……

到時候的她不再是她,就算元神本質相同,對他來說卻無論如何也不是一個人了。他如何受得了,如何能忍受所關心庇護,甚至傾心愛戀的女子就如此離開人世,而新生的懷葑眼中將不再有他,讓他黯然心傷,每次隻能用悲哀的眼光透過她見到那個依稀存在過的影子?

他本能地不想她覺醒,他直覺地知道她亦不願,隻是若不解開當初元神的封印,病發的次數隻會有增無減,力度也會一次勝過一次,那樣的話她能否支撐過十八歲?隻是若繼續壓抑,靈力的反噬必定變本加厲,如今隻是目力的損壞,等她完全失明後,又會反噬身體哪一部分?

天眼開還是不開?難道無論他如何應對,失去懷葑都將成定局?

他不要,不要啊……

重鸞的五內如焚,追悔莫及,自責為何沒有早些發現這些細節,以致造成現在看似進退兩難,已無法回寰的局麵。他倏地起身,來到書桌前鋪紙研墨,提起筆略略一思索,沉眸疾書。良久之後俊秀微蹙的眉漸漸展開,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羊豪筆。如今這世上他能以此事求助的,也隻有雲遊在外的父母,以及他們的師父,自己的師尊軒轅老人了。相信妹妹完墟收到信之後必會馬不停蹄地聯絡這幾人,懷葑的情況貌似還能拖上些時日,天眼亦不是說開就開得了的,他有信心找出折中的方法,即便沒有,至少也可能有希望不讓事情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把紙條卷成一條塞入金屬小筒內,順手撫了撫鴿子潔白的羽毛,一脫手,白鴿便如離弦羽箭般翱翔入雲際,少時隻剩下一個小點,最終也隱沒於空中。重鸞自始至終眼神都緊緊追隨,他的心思就和那隻白鴿一般,飛到了空空蕩蕩的無垠天空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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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入夜時分,華燈初上,大街上一如既往地熱鬨。淩晨辭歲迎新時燃放的煙花爆竹遍地都是,孩童們成群結隊地把它們當蹴鞠踢,新春的氣氛十分濃厚。重鸞一身素衣白裳,雋秀的麵容沉靜如水,手中拎著幾包草藥,正疾步往儘頭的小巷走去。今日午後懷葑醒過來一次,卻因昨日的刺激神誌還不大清明,他更是暗暗地檢查過她的目力,顯然是情況更加嚴重了。重鸞安慰了幾句讓她再睡下,托了隔壁的王嬸子代為關照,自己便出門去了醫館,按安神醒目的方子配置了幾副藥劑,待返家後就煎給她服下。

“是小謝先生麼?”一個粗厚卻略顯膽怯的聲音響起,重鸞轉身看去,發現竟是阿全。三年未見,昔日衝動莽撞的毛頭小子成長為了成熟穩重的健壯男子,臉上掛著憨厚的笑,有些靦腆地看著重鸞。當年雖在熊爪下救下了他,兩人間除了大夫病人的交流外彆無交集,今日見麵彼此雖顯生疏,卻因著懷葑的關係倒也不尷尬。

重鸞知曉他這幾年下山時都有來探視過懷葑,隻因雲中村人下山采辦貨品的時間大多是外出采藥的旺季,在清源鎮住了兩年竟都和他擦肩而過,有時不禁懷疑,這抑或是阿全故意為之?——他可能知道重鸞的存在對懷葑影響有多大,自然也害怕會介入他所求之事中去。重鸞對眼前的這個男子並無好感,若沒有他三番四次找懷葑為人改命,她的身體狀況可能要比現在好很多,目力也不至於被損害到如此地步。

麵上依舊是淡淡的笑,他溫和道:“原來是阿全,新年好啊。這個時候該和霜佳一同共度,怎地又下山來製備貨物?”重鸞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子,發現他下巴上青色一片,顯然已有段時間未曾好好休息了。

阿全聞言神色一黯,抿了抿唇道:“先生不知,霜佳前日從坡上失足摔下,引得腹中雙生子早產,折騰了一天一夜,如今大人是保住了,村中大夫隻救下了一個娃,另一個落地半刻便走了……”

重鸞有些吃驚,皺眉道:“需要我去瞧瞧麼?”

阿全艱難地搖了搖頭,勉強勾了勾唇角:“多謝先生好意,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如今能有現下的光景我就很滿足了。隻不過……”他頓了頓,目光有些閃爍。

“但說無妨。”

他又躊躇了會兒才道:“村中人道,嬰兒新死未有意識,斷然找不到黃泉入口去重新投胎,年幼而陰氣不足,黑白無常亦無法前來勾魂,如此下去極可能成為孤魂野鬼,遊蕩在村中山頭。不如找人度化,也好消了這業障冤孽。此事頗為緊急,我見不能耽擱,趕緊瞞著霜佳下了山,特來見見懷葑的……”他低著頭不敢看重鸞,可等了許久未見回音,不由得抬頭瞄了眼,卻見這個平時脾氣甚好,無論何時臉上都帶著微笑的俊雅男子,此時的臉色卻顯得無比得陰沉,引得他心裡猛地一突。

重鸞眼如鷹隼,犀利地射進了他的內心,一瞬間避無可避,似乎所有想法都赤裸裸袒露在他跟前。“你料定我必會勸阻懷葑,遂打算先說服我麼?”阿全臉色一紅,喏喏地一時無話。“你可知我對你求懷葑幾次修改命盤之事皆心知肚明,忍到此刻也隻是因為敬重她的為人、尊重她的決定?你可知懷葑此舉違逆天意,有反倫常,每助你一次便會加重靈力反噬,你又知不知道她如今目力驟退,已難辨彆一丈之外之物了?她自身難保,又如何以靈力度化你的孩兒!你凡事皆聽信旁人,可曾自己辨彆過真偽,怎知道他們所講句句屬實?就因為一句戲言你難道要賠上懷葑的命麼!”

阿全頓時呆愣當場,張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重鸞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嚴厲,每字每句都讓他有不寒而栗的感覺,而他所說出的事實竟然更加驚悚,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欠了她這麼多,更害了她這麼多麼!

重鸞看著他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朝他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會帶你去見懷葑,不過你彆指望我會讓她再次助你。”他毫不在意阿全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繼續說道,“一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凡事皆有緣法,越是企圖改變它就越讓它脫離軌道,直到再也掌握不了它前進的方向,故此舉實為不智。二來……”他頓了頓,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淒苦的表情,“她如今……”

阿全聞言大驚,著急道:“她出什麼事了?小時候她受儘村人侮辱和白眼,也還獨自一人撐了下來,我不明白何事能陷她於危難?”

“你該是雲中村唯一知道她有異能的人,村人不信她,而你也算聰明,沒有浪費時間為她向村民們解釋。但她如今,可能再也控製不了已被束縛了那麼多年的天賦異稟了。你既然來了,就隨我去看看她罷。”

阿全連忙點頭,小跑著跟了上去。

他倆遠遠地剛走到巷口,便看見王嬸子焦急地在大門前來回踱著步子,神情十分不安。重鸞的心一沉,瞥了一眼她身後洞開的大門,快步奔到她跟前問道:“王嬸,出了什麼事?”

“不好了,你才去了兩刻不到,懷葑那丫頭就被小侯爺的人帶走了!”

手裡一緊,長指穿破裝著草藥的牛皮紙,深深摳了進去。重鸞靜靜站在原地,毫無表情的麵孔在搖曳的燈光中顯得蒼白詭異,漆黑的眸中泛出灼人寒光,眼底蘊出令人肝膽生懼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