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想見見懷葑麼?”完墟瞪大了眼睛問道。好不容易十七年後姐妹重逢,孫苒卿,也就是現在的曲懷璧就這麼看了幾眼走掉了?
“相見爭如不見,她這樣很好,我無需去打擾她的生活。”
完墟垂下眼簾,輕輕咬了咬唇,終是歎道:“相見爭如不見,或許這樣對於兩個人都好吧。”
孫苒卿頷首,牽掛了那麼多年,介懷了那麼多年,這世上各人都有各人的緣法,今日總算是有了一個不算完滿的結局,她也終於可以放下了。思及此她勾唇一笑,冷豔的容色中透著一股明媚,她負手悠然說道:“你不是說附近鎮上有家不錯的酒肆麼,可要同去?”
“誰準許你帶她出來的?”陰沉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完墟被唬了一大跳,屁股一扭就從枝椏上摔了下來。她倒也沉得住氣,就是不施展輕功任由自己快速下落,轉瞬間便跌入了一個寬闊厚實的懷抱。
她低著頭勉強堆出一張笑臉來,這才仰首與抱著她的穀倚揚對視,一眨一眨的大眼中閃著無辜,和男子鐵青陰鶩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她受了欺負。
“不用笑得那麼諂媚。”
“嘿嘿,小紅尾怎麼沒有跟著一起來呀?”她做賊心虛。
“哼,它一叫你不就知道我來了,還不趕緊逃了?”她心裡麵的小九九他又怎會不知道。穀倚揚雙眉一挑,厲色陡現:“你竟敢挑唆右護法將你帶出玄教!簡直無法無天了!還有你,孫苒卿!”
兩人頭一偏,同時向孫苒卿的方向望去,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整個山頭上就隻剩下他抱著她。
男人的臉陡然陰沉至穀底,天上烏鴉成群飛過。
================================================
傍晚下的陣雨漸歇,一股混著泥土味道的清新空氣從虛掩的窗漫入房間。今晚月色皎潔,銀輝透過紗窗灑了一地。懷葑在重鸞的懷中醒來,楞楞地瞧著地上發呆。耳邊是湖水輕輕拍打著岸邊的聲音,還有瀑布嘩嘩流淌的聲音,她安靜地聽著,逐漸沒了困意。
“月圓之夜呢,大哥。”她斜靠在重鸞的身上,慵懶地說道。重鸞會意,起身將窗全部打開,任由月華染了滿室,又把床上的帷幔放下,遮去了吹進的夜風。
待他一挪進被窩懷葑便蹭了上去,病愈之後她的體質變得陰冷,總是喜歡緊靠著重鸞汲取他的溫暖。其實他明白,她真正喜歡的是能夠觸摸到重鸞,通過他的體溫來確信深愛著的大哥一直在她身邊陪伴,並未有半刻離開。
“原來月色可以這麼美,以前每到月圓之夜我都無比害怕,從未能夠如此愜意地賞月呢。”
她的話又勾起他一番輕笑,“傻丫頭,以後每個月圓大哥都陪你一起賞月,可好?”
懷葑拚命地點頭,“大哥和我約定過的,大哥讓懷葑賴一輩子,我倆一起過每個除夕,一起看花燈,逛大街,放鞭炮,還有守歲。現在再加上一條,每個月圓都一起過!”
她誠摯的姿態令他沉醉,心湖漾起陣陣漣漪,隻覺得胸中溫暖一片,用力答道:“嗯!”
“大哥,活著真好。”重鸞聞言微笑,點了點頭,又聽她道,“有大哥更好。”他溫柔地將她摟得更緊,在這般安詳的夜晚,他與她相擁而眠,柔情似水,繾綣萬千。
懷葑今日睡了兩回,晚上沒什麼睡意。重鸞見狀便和她歪在床上說話閒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懷葑知道他十六歲離家後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有趣的人和事,以前心智未恢複、身體又不好,無法與他一同踏遍山川,如今心中雀躍無比,她多希望早些好起來,能有足夠力氣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笑傲山河,共效於飛。
她想到了墨玉和謝竹筠夫婦,兩人年紀已逾不惑,卻風采依舊,樣貌如昔。墨玉公子在皇朝備受推崇,她所擁有的那般氣質魅力是舉世罕見的,而當世與她齊名的箬竹公子謝竹筠更是溫和睿智,絕世的雋雅姿態。在懷葑看來,此二人舉世無雙,也隻有他與她能一道舉案齊眉,比肩而立,看遍天下風光美景了。
“大哥,我之前一直很羨慕爹和娘呢,因為他們可以如此隨性,也因為娘可以時時伴在爹的身邊。閒雲野鶴,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罷。”她頓了頓,頰上現出笑渦,“可是我現在不羨慕了呢!我要把自己變得強壯,強壯到足以站在大哥的身邊!”
她的話重重地震蕩在重鸞的耳中,他隻覺得喉中微微哽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沙啞回道:“嗯……傻瓜,你已經站在我身邊了,這樣就足夠了。”
月華下的她眼睫微顫,光滑的麵龐因害羞而染上了嫵媚豔色,看得重鸞心旌搖曳。如蘭氣息拂過他的頸間,引起一陣酥麻的感覺。她是如此綽約靜好,在柔和氤氳中,無處不完美。就連滿頭銀絲都在月色下閃爍著光芒,眉心的朱砂淡淡,襯得她如月夜精靈一般。
身體裡燃燒起火焰,他有些難耐地將大手撫上玉色的麵龐,親吻起她光潔的額頭來。“你說娘為什麼和爹爹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大說話呢?”懷葑遲鈍地沒有發覺他的熱情,依舊沉浸在方才的思緒中。
重鸞沒有停下動作,將一連串的吻落在了她的麵上,頸上,斷斷續續說道:“爹娘默契極好,通常一個眼神就能傳遞心中所想,自然說話就少了。”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心智恢複也沒多長時日,那我們彼此還是不要太有默契的好,否則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語言能力又要沒有了。”重鸞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臉,在她的唇上輕啄一口,又漸漸往下吻去。
“大哥……哎?”她這時才發現自己衣衫半褪,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
“大……大哥,”她依舊有些害羞,連忙捧起重鸞的臉,試圖以講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卻換來重鸞低低的笑。
“傻姑娘。”他呢喃著,輕輕以口含住她的耳垂,引得她渾身一陣戰栗。
“大哥,等等啊,我還有事要說呢。”重鸞見她困窘地滿臉通紅的樣子,心裡頭已經笑地要憋出內傷了,連忙咬住了嘴唇,點頭示意她說下去。“我最近一直夢到一群可愛的小娃娃呢,你說這是不是預知夢呢,他們會不會是我們將來的孩子?”甫一說完她就懵了,沒事說這個乾嘛,在這種關鍵的當口……
懷葑的臉像醉了酒的蝦子,紅得要滴出血來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隻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害羞才提起來的啊,誰知道弄巧成拙了……她連忙以手捂臉,撇了頭不敢再去看重鸞。
雨點般的吻複又落了下來。她失去反抗,迷醉在無邊的旖旎溫情裡。隻聽見重鸞在她耳邊壞壞一笑:“就算不是預知夢,現在也讓它成為預知夢吧。”
.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