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成一圈小聲吐槽著對方、時不時互相捶打一拳的少年們,給安靜的操作間也增添了不少活潑的氣氛。有不少工人也不時的抬起來看看這些洋溢著青春的麵孔,露出打趣的微笑。
覺得像是少了什麼似的,木山左右看看,發現在一起的人裡少了水澤的身影。有些疑惑的繞著操作間尋覓了一圈,透過洞開的木門,看到了在隔壁工房裡的他。
和流濾工房的冰冷不同的是,製漿工房裡翻滾著熱騰騰的水蒸氣。沿著窗邊擺放著一長排的木盆,女工們就坐著小板凳弓腰勞作著。水澤就坐在這些忙碌的身影之間。他學著旁人的樣子,全神貫注的盯著水麵,一邊從水中撈出一條條長長的絲狀纖維,一邊向身邊的婦人請教著什麼。專注的傾聽之後,露出了了解的笑容。冬日裡的陽光從為了采光而特意造的十分巨大的玻璃窗外透進來,化作金色的粉末,灑在他乾勁滿滿的身影上,像是修飾似的,構成了一幅精致的圖畫。
看著那張因為接觸了蒸汽而比平時要豔上幾分的麵孔,木山不由的有些發愣。
“水澤他啊,就是這種乾什麼事都很認真的孩子哦。”
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身邊,意有所指的說著話的,是悠太。
木山收回視線,轉向他,像是在揣度他的意思,半晌,愣愣的問:
“你……知不知道你的語氣聽起來很像媽媽?”
回答他的,是悠太重重擊在木山腹部的一拳,以及憤憤的聲音:
“總之敢讓水澤傷心就饒不了你!”
木山吃痛,痛苦的彎下身子。一邊苦笑著想,新體操部的人,果然都被不良少年們帶的變危險了。
雖說是打著幫忙的旗號,實際上卻是來湊熱鬨的。好在主人家也拿他們當作客人,分配給的任務也很簡單——按照座次表將每位客人引到事先排放好的座位上,又或者是在布置會場的時候幫忙搬一些大件。宴會的時候也跟其他客人一樣,享用了一頓頗為豪華豐富的美食。因為之前出了力,又把肚子塞得滿滿的,吃完飯後不免都有點昏昏欲睡,持續高漲的情緒也低了下來。對於日暮裡提議的,去神社玩的建議都好像有些興趣缺缺。
一路散漫的走著,聽日暮裡嘟嘟囔囔的講著這裡的神社有多麼的靈驗,小時候在此許願不要參加體育測試結果在那一天真的因為腮腺炎沒有去學校之類的事情,隻有水澤很有興趣的對著路邊的地藏或者少見的植物拍著照。快門不斷的“啪嚓”“啪嚓”響著,引起了木山的注意。
“喜歡攝影?”
“不是。”水澤笑著搖搖頭,“隻是想要多留住一點記憶罷了。”
林間斑駁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臉上,木山有種他並沒有在笑的錯覺。
越前地區一直有著這樣的傳說:把願望寫在雁皮紙上,掛在神社的神木上,願望就能實現。因為近在眼前的考試或者就職這樣那樣的事件,於是男生們也紛紛在日暮裡事先準備好的紙條上許起願來。
當值的巫女杏子是日暮裡小時候的玩伴,在男生們不懷好意的哄笑聲中接過每個人的紙條幫忙折成許願簽然後掛在樹上。
輪到水澤時,他猶豫了一下,將本已遞過去的紙條又要了回來。
看到杏子詢問的目光,低聲解釋說:
“寫了並不算是願望的東西,所以還是算了吧。”
“哦——”巫女了解的點點頭,卻又在下一刻打趣說:“詛咒什麼的,是不可以寫在神聖的雁皮紙上麵的哦。”
水澤“噗嗤”一聲笑了,搖著手連連說著“怎麼可能”。
“如果不想掛在樹上的話,神社後麵的空地,也可以借你埋哦。”杏子又補充道。
謝過杏子,問清了方向,水澤撇開正在爭搶著抽簽的其他人,獨自向神社後麵走去。攢在手心的紙條,原本隻是一時衝動寫下的內容,真正要丟掉的時候,卻又有些不忍了。正宗的雁皮紙據說水淹不浸、土埋不腐,靜靜的埋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倒也符合此刻的心境。
撿了乾枯的樹枝挖土的時候,溫和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這樣的心情,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黑色的束發與紅白色的巫女服,是杏子。
“抱歉不小心看到了寫的內容。”
水澤有點臉紅的低下頭,小聲說:
“就是不能說啊……”
沾了泥土的手指攢緊的紙條上,與尋常的願望不同的,是一首短短的三行情書。
——
無法言傳、無法忘懷
唯有寄托和紙予以存續的心情
叫做喜歡
伝えることができない,忘れ去ることができない
たっだ和紙に書いている
好きっ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