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塊在口腔裡融化，最終從棒棒糖塑料杆子頂端掉落。

圓球形狀的糖磕到舌尖，心湖在同一時刻也如小小石子投入，泛起層層漣漪，逐漸向四周擴散，再重新歸為平靜。

好似在無人的角落，一切都水到渠成，也好像是從未發生過。

盛嘉隔著很遠的距離就停下腳步，她又看見他了，近幾天碰到他的頻率出奇得高。

前方是站在顧梵知身邊的餘笙，這個時間點，兩個人應該是剛從食堂裡走出來。

這條路是盛嘉回宿舍耗時最短的必經之路，在這裡又遇見，今天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她由此產生了一種遙遠縹緲的幻覺。

他今天穿著藏藍色的連帽衛衣，長身站立在白茫茫的雪中，周遭隻有他是清晰的，風吹起的發梢能看到他精致的前額眉骨，帶著點高中慣有的散漫勁兒，卻也多了成熟，瘦但不單薄。

這不到兩年的大學時間他的確是更正經些。

可人再怎麼成長，習慣就像血液筋脈那樣，融進生活的細枝末節裡，不會刻意更改，也不會忘記，比如——

他手中握著的那瓶快要見底的飲料，盛嘉隻看到邊角露出的瓶身顏色，就知道它是什麼品牌，連味道也是無比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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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城高中，操場上校隊的籃球賽如火如荼。

場邊觀看的同學自發圍成幾圈，盛嘉來得早，站在第一排，視野極佳。

盛嘉緊盯著背後是23號的男生，那是餘笙穿的球衣，她不止一次看過這個數字，回家就在搜索引擎上查過。

——詹姆斯，他最喜歡的籃球明星。

少年右手帶著白色護腕，運球動作間牽扯著細長的跟腱，運動褲沒擋住的大腿和小腿處肌肉紋理乾淨優越，看起來緊實有力。

手臂揮在空中，指節向前輕鬆一送，籃球劃出微彎的弧度，穩穩地落進籃框裡，再掉到地麵彈起來，裁判吹哨，下半場的比賽準時結束。

他所在的那隊，贏了這場。

餘笙轉身就抬手掀起衣角，擦了擦額頭快要滴落的汗，又自然地放下。

場邊的歡呼聲不斷，一部分是為了最後的進球，還有一部分是為了餘笙那張臉，以及他唇邊肆意的笑容，吸睛得緊。

和隊友擊掌慶祝完之後，他默默走到旁邊坐下，有女生在身後好友的鼓勵下，慢慢走出人群，來到他眼前，盛嘉能看到他在陽光下忽閃的睫毛。

她認識那個女生，是隔壁班啦啦隊的。

穿著緊身露臍短背心，亮紅色的短裙，膝蓋以下的黑白襪子，整套搭配完美呈現一雙筆直的腿，紮起的雙馬尾用蝴蝶結發卡固定在頭頂，發尾看上去精心打理過，微卷蓬鬆，洋溢著青春活力。

女生把手裡拿著的水遞到他麵前，彎腰似有若無地蹭到他耳廓，不知道低聲說了句什麼，緊接著餘笙視線掃過場邊，抬手接下，又擰開瓶蓋仰頭喝下去。

短裙女生在他這一係列動作之後，紅著臉偷看著他，又很是羞澀地重新走回人群裡，在好友的起哄聲、簇擁聲中離開。

盛嘉注意到了，也看清楚了。

那瓶水是

——青皮桔味水溶C100。

和餘笙今天拿在手裡的，是同一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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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你下午要去圖書館嗎？”薑岫景全然沒注意到，自顧自地問起。

盛嘉又往剛才那個方向看去，已經沒人了，他們走遠了，把嘴裡的糖用舌頭撥到腮邊，“應該去的，我想著先回去午休，你吃飯時不是說你也困了嗎？”

“嗯嗯，走吧，陳清現在可能正在宿舍裡躺著呢。”薑岫景有些羨慕。

“好。”她應聲。

盛嘉不再分神去想那瓶水，但其實她喝過，就在那天籃球賽結束之後，她去小賣部買了一瓶同款來嘗。

那味道，她至今都記憶猶新。

直白的酸，短暫的澀，回味的苦。

難喝。

和她當下的心境一樣，令人愁腸百轉，不過幸好她也隻喝過那一回，後來更沒有勇氣體會第二遍。

盛嘉不知道為什麼餘笙從始至終很愛喝那個味道，一如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餘笙那天偏偏認同了啦啦隊女孩送他的那瓶水。

薑岫景打開宿舍門，果然看到陳清的黑色靴子在梯子旁邊，“你回來的好早啊？”

“也就比你快一個小時吧。”陳清從床上翻身，裹著被子背靠在牆，問她，“你真和盛嘉去上課了？”

薑岫景發消息給她的時候，她還半信半疑，現在看到兩個人一起回來，有點相信了，轉頭又去看盛嘉。

盛嘉正在脫外套，剛把脖子裡的圍巾拿下來，頭發有些鬆散，幾縷碎發落在耳後，輕飄飄地垂在肩膀上，側頸皮膚白得透亮，光線襯著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陳清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詞，易碎品。

如同陶瓷一樣，美得小心翼翼。

“昂，真去啦，不是和你說我沒課。”薑岫景感覺今天上午的經曆很奇妙，衝著陳清伸手比耶，兩根手指晃著，“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

陳清雖然覺得做選擇無聊，但還是陪著她過把戲癮，“是不是要問我先聽哪一個，那還用說，隻聽好消息。”

“OK，滿足你。”

“好消息，就是……”薑岫景故意拉長期待值，“我今天見到了餘笙，還加了他們專業一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