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俗套的故事(2 / 2)

遲見 佚知 5629 字 9個月前

她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境,思緒卻還是受了影響,本來就複雜難解的題目更加找不到思路。

身旁的人也看到了題目,下意識出聲,“那個公式錯了,應該用……”

“不用你教。”

楊青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從男孩錯愕的神情中她可以知道自己的臉色和語氣有多生硬,也許是遷怒也許是嫉妒,讓她選擇冷漠地推開了他,似乎這樣做就能維護自己那不堪一擊的自尊心。

“我這周不回去,你不用等我。”

說完這句話後,楊青便低下頭接著做題,她摒棄了所有嘈亂的念頭,靜下心來學習,等完成今天給自己布置的任務後她才鬆開筆揉了揉酸澀的脖子,她抬頭望去,整間教室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她沒有在意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沒有精力去關心他們是怎麼漸漸疏遠的,之後周末的時候她也很少回家總是留在學校學習,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願意為此付出所有的努力,好在勤能補拙這句話不是假話。

中學的每次考試都是按照成績來分考場座位,她又坐到了他的前麵,然後回到不變的第一名,初二的時候她被任命為班長,再也沒有人會取笑她發舊的鞋子,隻會有無數的人一下課就圍到了她座位旁邊向她請教問題。

“有時候想想,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脆弱的,一不小心就會走散。”

她太忙了,忙著學習忙著職務忙著和同學相處,自然沒有發現他漸漸和宿舍的男生鬼混,總是夜不歸宿地遛去上網,然後第二天被段長逮住訓斥,也沒有發現他從她的後座一點點變成末尾,最後甚至從第一個考場退了出去。

直到某一次月考前她從衛生間出來,卻看到了準備棄考跑去玩的他們,她才意識到他不太對勁,她下意識叫住他的名字攔住他,她想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問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想問的很多最後隻是咬著唇提醒。

“考試快開始了。”

她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和猶豫,他似乎想要解釋什麼,可旁邊朋友的催促聲又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他做出了他的選擇。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

同樣的話,隻是對象變成了她,那天她在考試鈴聲響起後才姍姍來遲坐到座位上,老師並沒有責怪反而還關心她的情況,而她隻是搖搖頭鋪開試卷,專心致誌地開始答題。

那次考試她依舊是第一名,他們卻因為棄考而被通報批評,他們的人生似乎從那天開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軌道。

初三的時候她路過學校的公告欄,在上麵公示的打架開除的名單裡她看到了他的名字,那是個悶熱的夏天,她在太陽底下站了很久,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突然想起之前許多次考完之後數學老師講解試卷,說到最後那道難解的大題時,他總會搖晃著腦袋歎氣說整個年級隻有隔壁班的那個誰做了出來,那時候的她看著試卷上那個大大的叉,感到不服氣的同時又有著隱晦的驕傲。

楊青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很自私的家夥,她關心在意的隻有她自己,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可在那一瞬間,她隻覺得很難過。

那個人明明很聰明的,應該有個更好更明亮的未來。

“後來呢?”

聽者總是忍不住這樣追問。

楊青忍不住失神,“後來啊……”

中考結束後,楊青考上了市裡最好的高中,聽家裡的大人討論,她才知道他去了技校。高中學業繁重再加上路途遙遠,楊青大概一個月才回一次家,所以她過了很久才發現村口那早就廢棄的路燈不知什麼時候又亮了起來。

再見到他,是她去上大學前,村裡相熟的人家都送來賀禮,她其實也看到他了,但是道賀的人太多了,她甚至沒有和他說上一句話,等她回到屋子裡看到他的父母在盤點各家送來的東西,在一堆禮物裡那個鞋盒顯得突兀又奇怪。楊青不用猜就知道是誰送的,大概是見她抱著鞋子一直在發呆,父母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念叨著他他好像現在在工地做工,累歸累收入還算不錯。

俞妤問出了那個俗套的問題:“學姐,你喜歡過他嗎?”

“應該是喜歡過的。”楊青先是失笑,想起什麼又開口:“說起來,我這次回去看見他了,在酒席上麵,他比之前胖了點,身邊有個很可愛的女生,他們看上去很好,聽說快要結婚了。”

過年的時候農村總是有很多結婚的酒席,楊青其實並不喜歡那種席麵,因為村裡的人總是會在那時候問東問西,他們並不是真的關心她的學業,也不會在乎她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隻會念叨著和她同齡的哪個人已經結婚生了小孩,每當那個時候,她就有種被吞噬的窒息感。

可是在看到他在酒桌上給那個女生夾菜,兩個人相視一笑的模樣,楊青又覺得也許那樣的生活或許沒有什麼不好,隻不過是她不喜歡罷了。

提起那個人的現狀,楊青的語氣很平淡,沒有遺憾更多的隻是感慨,俞妤便清楚她已經釋懷了,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問。

“那麼,蘇駱呢?”

這下,楊青愣住了,她的臉上明明還是笑著的,眼神卻漸漸凝固住,就像發涼渾濁的咖啡,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告知了她另外一件事情。

“我已經向心儀的學校提交了留學申請。”

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但是一切都無需再多言了,喜歡與否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這樣的人,不會為了任何人阻擋腳步。

她永遠不會為了誰而停止腳步,但有些人似乎也永遠無法遺忘。

楊青想她大概會一直記得,記得在鄉村那簡陋的酒席上,離場前他還是叫住了她,許久未見,他們彼此都有些局促尷尬。他和蘇駱不同,從小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哪怕長大了依舊還是嘴笨。

反而是她先開口,她和他道謝,這句遲了很久的謝謝,讓他摸不清頭腦,但她卻隻是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了,並不是所有的話都要說清楚的。

她應該謝謝他的,謝謝他替當初那個窘迫難堪的女孩解圍,謝謝從未跟她說過的那盞燈和他不曾表露的心意,也謝謝有他的存在讓她的青春不單純是試卷上的蒼白單薄。

那個人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笑了,然後他輕輕地叫了聲她的名字,時間都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痕跡,但是開口的那一瞬間,他們卻仿佛都回到了十七歲。

他說,她還是那麼漂亮,和以前一樣漂亮。

他還說,從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她一定會比所有人都更好更出色。

最後他說,不要去聽那些人的話,請你一直大步地往前走,走到最大最廣闊的天地去,永遠永遠不要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