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夫人也最看重規矩呢。”
她抬出丞相夫人來,以為南灼當下便會乖乖聽話。
誰知卻看見這個被粗魯的江湖武夫養大的南灼小姐自顧自笑著,開口:“那李嬤嬤規矩學得也該很好,怎麼這樣同本小姐的客人說話?”
李嬤嬤被噎了一句,確信這個野丫頭就是個刺頭。
她心中歎息,夫人啊夫人,你怎麼這麼命苦生了個這樣不服管教的女兒來!京城那些女眷們不知道日後該如何譏諷你啊。
見她麵色鐵青無法反駁,南灼笑著問:“大約是我不懂吧,畢竟李嬤嬤可是相府老人了呢。”
自第一麵起這個李嬤嬤就看不起楓遊山與掌門師傅,如今還對自己的師弟指手畫腳,南灼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不知道是不是受血緣影響,師傅這個江湖人沒有察覺到的東西,南灼發現了。
這種大家世族裡的下人最是會察言觀色,如果自己的親生父母當真這麼看重自己,李嬤嬤不會這樣行事。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
南灼雖然沒有將孟玄雲比做狗的意思,但她明白,李嬤嬤對孟玄雲的態度其實也就是對自己的態度。
這個李嬤嬤打心眼裡就沒有把自己當正經小姐來看。
否則何至於那樣同師傅講話?恨不能將她貶低到塵埃裡去。
見識了南灼的鋒芒,李嬤嬤不想多生事,既然這個練武的少年跟著就跟著了,反正到了京城她一個閨閣小姐也不能和外男往來。
想到此處,李嬤嬤便不再觸她的黴頭,轉頭吩咐下人們快些準備,伺候小姐上路。
南灼看著馬車下的軟凳,直接抬腳跨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端的就是一個瀟灑肆意,看背影還以為是誰家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李嬤嬤看著她的做派,眼皮又是狠狠一跳,打定主意回去後一定要和夫人好好說道說道。
馬車走了大半個月,李嬤嬤雖然不喜歡南灼這個半路回來給夫人蒙羞的南灼小姐,但還是給她講解了一些該有的事情。
魏丞相有一妻兩妾,正妻也就是南灼的親生母親,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彆是嫡長女魏茗月,嫡長子魏鬆亭。
魏茗月和南灼同歲,而魏鬆亭今年才八歲。
那個因為嫉妒而掉包南灼的姨娘已經被發賣了去,留下一個庶女魏茗嫣,今年一十五歲。
剩下的一個妾室蘇姨娘,是自魏丞相年少時便跟著的了,隻是到底福薄,膝下一兒半女也沒有。
南灼聽著李嬤嬤的話,發現這個丞相府的子嗣倒是並不昌盛。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作為唯二的相府千金,卻被李嬤嬤隱隱輕慢待之。
其中必定有什麼內情。
這些年假千金魏茗月在丞相府內生活的順風順水,父母慈愛,手足情深,更是早早與二皇子訂下來親事。
莫說丞相府內,便是整個京城,再也沒有幾個小姐有她的風光。
如今一朝被打回原形,流言蜚語能殺人。
等南灼和孟玄雲一行人到了魏丞相府門外,南灼剛想往前走,卻忽然發現身側師弟氣息驟然紊亂甚至往後倒去。
她伸出兩指抵住孟玄雲的後心,這才讓他穩穩站好。
南灼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孟玄雲無暇回複她,隻胡亂搖了搖頭。
微蘭居內佛堂裡,跪在蒲團上的魏夫人心中隱隱激動,算算日子就是今日了。
屋外傳來匆匆腳步聲,待到腳步聲停下,侍女壓低的細微說話聲隱約傳來。
魏夫人心有所感,低聲詢問身側侍女:“可是,小姐回來了?”
侍女屈膝行禮:“是,夫人,李嬤嬤已經帶著小姐到了正堂了。”
聽聞此言,魏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視線一直凝視著門的方向。
魏夫人容貌姣好,昔年待字閨中之時便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而今年紀大了顏色比不上從前,卻也依舊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
她看著曾經自己日日對照銅鏡的容貌出現在了一個陌生少女身上,眼眶一酸,忙上前拉住南灼的手:“好孩子,你,你叫南灼是麼?”
麵對失而複得的女兒魏夫人愛若珍寶,激動之下甚至忽視了南灼身旁的外男,以及她身上不合時宜的打扮。
南灼看著魏夫人,同樣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忍住了抽回手的衝動,答:“是——我姓南,名灼。”
短短六個字,魏夫人讀出女兒對自己的疏離與不適應,她的手僵住,心下劃過一絲酸澀無奈。
沒待說什麼,忽然下人通報:“不好了!”
“方才茗月小姐聽說小姐回府了,竟然一時暈厥過去了!”
魏夫人的心神立刻被養育了十六年的魏茗月揪過去,她焦急道:“怎麼不早些稟告?大小姐若是有事,你們——”
她忽然意識到不對,話語戛然而止。
真正的相府大小姐南灼對上魏夫人陡然僵硬的神色,微微一笑:“怎麼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