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鄉村的小路 三年竟然就這樣過……(1 / 2)

走在木香路 明書 6795 字 10個月前

鄉村的小路

舊舊的書包

空空作響

不是遠行的背囊

細細的長辮

左搖右晃

不知腳步的憂傷

紅紅的領巾

要做個好孩子

可是

微笑鼓勵的人在何方

靜靜的小路

空空蕩蕩

隻餘孤單的腳印軟軟的回響

來來回回

茫茫然依舊畫不出家的方向

晨霧未散,草露霜華。

朱海京打開雞籠放出一窩咯咯呱呱早已躁動不安的土雞,撒了碎米,又去牛圈拉牛繩。

牽著牛慢慢繞過池塘,才走了一半,一張臉從挨塘的菜園子裡,隔著半人高的籬牆橫了出來。

“喲,小京啊,今兒怎麼出得這麼早啊?這才剛雞叫呢。”姨媽家隔壁的劉嬸手扶著鋤頭把一麵抹汗一麵笑嗬嗬的問著朱海京。

“奧,這附近的草天天啃,都糟了,今天準備換個遠點的地方去喂,所以就起得早點。”朱海京挺喜歡這個劉嬸,嗓門兒大,每回見著她總是會笑眯眯的抓她逗話兒。

“真是個勤快丫頭!不像我家舟子,放了假到今天跟家裡屁忙不幫,天天睡到中午還跟我硬扯是給算術題累的,你看我又不懂。你跟舟子的作業是一樣的不?”舟子是劉嬸的二兒子,和朱海京同校同級,調皮搗蛋整天裡惡形惡狀的,朱海京這幾年裡被他暗地裡使過不少絆子。

“嗯,是一樣的,都是學校統一發的。”

“我就說了,都一樣啊,平時不見他愛學習,一放假就假模假式的,我看他就是懶到缺打了!”劉嬸憤憤的,一說到她家舟子一定平地起火,然後又是一臉狠不下心的無可奈何。

朱海京不知道該怎麼接了,隻能笑笑,轉頭看看前麵的稻田清晰了些,霧開始散了,便一拉牛繩和劉嬸說彆。

“那劉嬸,您忙著,我走了。”

“哎,好——哎,等等——”劉嬸一抬手,一截東西就飛向朱海京懷裡。

忙忙接住一看,是一根粗粗的白皮黃瓜。

“剛摘的洗乾淨了,直接吃。現下這瓜啊都長老啦,再不摘就隻能拿去煮湯了。”劉嬸笑得一臉黑皺,微胖的圓臉,額頭上的薄汗沾著幾縷散發,嗬嗬的看著朱海京,像看著自己孩子似的。

朱海京也咧嘴笑了,抓起黃瓜一啃,清清爽爽,甜甜脆脆的。

“謝謝劉嬸,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早回列,現在上午的日頭還是很毒的。”一邊叮囑著一邊又彎腰去忙活了。

“嗯,我知道。”看著劉嬸彎腰的身影,朱海京有時覺得,她更像自己心中想象的親人的樣子。

太陽一升起來,迷霧很快就騰開了。草葉上的細霜化成大大的水珠,蒸到空中,滲進土裡。朱海京的腳已經濕到腳背上了。已經走出荷塘很遠,她向前望遠一看,往左向下拐,是朝著公路的方向,這方向的幾條路最近走得頻繁;往右朝上走,是向村子裡頭的路,有段日子沒轉過了。想著今天要走條新路的,眼睛卻看著左邊,猶豫間頓了腳步。水牛的濕鼻已經蹭到了她的腳後跟上,她往前緊走兩步,下意識的向左一轉,撿了條老路走下去。

朱海京每天在心裡一遍遍的計算著,今天離媽媽接她離開不到四天了,日子終於有了一個盼頭,每天腦子裡都充滿了想象,無法遏止的想象離開後的生活。一會兒是媽媽親切的笑容,一會兒照著電視裡的城市描繪那個縣城的樣子,一會兒又是轉學後對新班級新同學的膽怯和期盼,一會兒是媽媽買給她渴望的漂亮裙子和彩水晶涼鞋,一會兒是一滿桌子的她喜歡的一個人的飯菜,一會兒又是一台大大的電視,裡麵放著她最愛的新白娘子傳奇。她的周圍有很多人看著她,都對她笑眯眯的,沒有人不理她,沒有人冷冷的訓斥她,他們都對她笑著,那些笑容像陽光一樣讓她感到心裡滿滿的,讓她的心熱熱的,高高興興的。

五彩繽紛的想象讓朱海京有些恍然,這些美好的期盼像一層薄霧圍在朱海京的身邊,讓她對姨媽家裡的氛圍不再那麼敏感,那些飄到她身上的眼神似乎也不像從前那樣清晰,她的心裡念念的隻有那個媽媽來的日期,在姨媽家裡她仍然小心翼翼的惶恐著,隻是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因為一切就要過去了。

她的腳步什麼時候起變得那麼輕快,她的歌兒什麼時候哼得頻繁,她沒有意識到。她隻是在心裡唱著唱著,就唱出了聲來。

日頭劃開雲層照到朱海京的半邊臉上,不知覺間,公路已近在眼前,隔了一畝稻田。一輛小型客車夾著塵土從遠處轟轟而至,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顛簸著車身,客車一路左右上下的搖晃。朱海京望著車窗,努力想看清窗內的乘客,就像曾經很多次會做的那樣,已經成為習慣,雖然她明知這輛車裡此時還不會有她等待的人。沾滿灰塵的窗玻璃微微反射著暗啞的日光,倒映著路邊高高的白楊樹,一晃一晃的,怎麼也看不清車內的景象。客車駛到朱海京的身後,她心裡有一絲淺淺的失望一閃而過,便轉過頭。正當她轉頭之際,客車一道急刹車,吱嘎長聲地頓住車頭。朱海京驀地回過頭去,眼中閃出亮光。或許,或許媽媽會早幾日過來也說不定,或許那邊要安排的事情提前辦好了,或許……總之媽媽是極有可能提前過來的。朱海京有些渴盼的看著車門,心中的小火苗一閃一閃的。車門不太靈活的慢慢打開,乘客三三兩兩的彎腰下來,一個打扮整齊亮麗的年輕婦女抱著一個小孩當先下了車,身後跟著下來一個高大的青年男人,男人下車站穩又轉身攙扶一位矮瘦乾淨的老婆婆小心地下了車,後麵再沒有人跟下來,車門又緩緩闔上,車身往後一挫,重又掀起塵灰向前顛簸而去了。

沒有驚喜發生,期盼的心慢慢安靜下來,已經習慣了等待,再等等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朱海京吸一口氣,轉身朝前慢慢走去。

路邊的稻田有的已經被割完稻子,半乾的泥土裡隻剩下一片稻草樁子,有的已經被犁過,還蓄了水,等著種入秋後的作物,隻有小半的田地裡還蓄著金黃成熟的晚稻,不日就要被收割了。課本裡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是啊,當金黃的稻穗最終被收割,被曬乾,被收裝,秋天也就要轉寒了,而她會在秋寒之前離開。

耳邊不時會有客車碾石揚塵匆匆轟鳴而過,她回響起第一年被送到姨媽這裡,她最初天天守在公路邊,等待從那個方向而來的客車,眼淚嗚嗚的渴望媽媽下車的身影,渴望離開這個她不熟悉的地方,她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每一天每一輛車,就像今天這樣。她看著車輛疾馳而過,看停下的車人上人下,看車門打開闔上,每一次都帶著無望期盼,每一次又帶著失望等待下一輛到來。什麼時候起她不再到公路邊張望,什麼時候起她感覺到姨媽家裡冰冷的氛圍,什麼時候起她不再經常流淚,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瑟縮而寡言。那些記憶到今天還是如此清晰,她的心迅速地敏感,周圍的一切開始印在她的腦海,人們說的一句句話她清楚地記下來,有些東西在朱海京的身上悄然改變,眼前的世界在曾經懵懂頑劣的她麵前慢慢清晰起來。書裡常說,自一個人記事來......現在朱海京回想,那些日子原來便是她開始記事的日子。

太陽似乎有些晃眼了,臉上身上開始有些灼熱,抬眼一看,日頭已經升到額角了。把手中剩下的半根黃瓜啃完,朱海京開始繞一個圈子,走回去的路。

回路上離荷塘還有七八畝田的距離時,經過的一畝剛割完稻子的稻田,田裡是同村的孫大娘正卷袖卷腿的鞭著水牛犁地。看到朱海京,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就吆喝起來:“小京啊,放完牛啦?”

“是啊孫大娘,牛都吃得走不動了。”朱海京也不得不大聲的回話,她不太習慣大聲說話,在姨媽家裡,她總是小聲的怕驚擾了什麼,幾年下來她都快忘了沒來之前她曾經無法無天的嘻哈玩鬨的感覺。

“聽你姨媽說,你媽要接你回去啦?開學之前就走啦?”孫大娘一鞭子招呼在牛屁股上,水犁耕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