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寧一頁頁翻看醫學檢驗報告。翻完最後一頁,男主人的話也停了。
男、女主人都虔誠等著這位享譽盛名的丁博士下結論。
穗寧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先拿出隨身攜帶的診療器具給床上的白沁做了番體檢。隨後坐下來對著麵前兩位心神不安的人說:“彆緊張,一切都好。”
“那……”女主人欲言又止。
穗寧主動答話,“如果你們想讓她早點醒來,我這裡有個激進點的方案,等我先說完,你們再決定要不要采取這個方案。
我開個方子,主要是食療,把食物和中藥混在一起通過鼻飼管注入她胃裡。半個月後,她的嗅味覺及其他方便神經敏感性大幅提高,到時你們可以找些人來,最好是與她很熟悉的人來刺激她的大腦皮層,可以讓他們與她說話,做一些從前經常做的事或者其他。
這個方案的危險在於,藥材都是猛藥,可能導致身體出現異常狀況。
如果你們決定采用方案,我當然會做好應對萬一的治療措施,這就代表我一個月內不能接診其它患者,隻能守著你們的電話線。
如此一來,我的損失當然需要你們來賠付。”
“不用考慮!”男主人果斷說:“丁博士僅管放手施治,錢的方麵都好說。”
“有可能方案結束後,她還是沒醒,你們得有心理準備。”
“嗯,我們願意一試!”
看他們意念如此堅定,穗寧再不多說。
……
半個月後,當穗寧再次踏進橡豫灣,看到一輛熟悉的車,看清那車牌號,心裡陡然一驚。
駱銘城!他們叫來了駱銘城。
那一刻,不知道什麼感想,直覺就想走。不知為何,不願意看到駱銘城和白沁相處的畫麵。
“丁博士?”看到丁博士站在院子裡不動,房屋管家奇怪地出聲問詢。
罷,作為醫生,職責重要。穗寧定定心,跟上管家。
來的不止有駱銘城,還有龐嵐,還有辰煜,還有許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穗寧讓人臨時在床邊加了厚厚的蚊帳以阻斷麵見麵的風險。
她在蚊帳裡操控著腦電波儀器,聽著賬外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熱鬨訴說從前事。
原來他們的童年都那麼光彩閃耀。自己到二十歲才接觸到的新鮮事物他們早玩了個遍。大江南北,甚至國內外的名勝古跡,好些隻是仿佛聽過,而他們卻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果然出身不同眼界不同,一個蚊帳隔著兩個世界的人。
白沁的腦電波偶有變化,但最終都歸於平靜。
夜已經很深了,房屋主人依次送走了客人。
隔著蚊帳,穗寧的目光落在帳外那十分熟悉的人身上。
他一直站在角落沒怎麼說話。
此刻,屋裡沒彆人,穗寧知道他終於要開口了。
果不其然,駱銘城緩緩走來,在床邊坐下,開始講述。
“白沁,聽出我是誰了嗎?是我,駱銘城。不知道這個名字對你會產生多少觸動。可白沁這個人名伴隨了我整個童年以及青少年。
最初對你產生深刻印象和好感大約是在九歲左右那,當時的畫麵令我永生難忘。”
稍頓片刻後,駱銘城繼續講述。
“當時,我被一群人欺負,他們合夥把我打倒壓我在地上罵我是野種,逼我爬行學狗叫,還逼我叫他們爸爸。
我羞惱又無法脫困之際,是你衝過來把他們推開,並且對他們大身說:‘你們倒是有爸爸,你們的爸爸沒教你們對待同學要友善嗎?你們的品行都是跟狗學的嗎?我要告訴老師,讓老師對你們家訪,看看你們的爸爸有多優秀。’
麵對他們的威脅,你無懼無畏,小小的身板堅決地擋在我麵前。
自那以後,你經常刻意挨近我保護我。
雖然我表現得很冷漠,但我心裡其實很溫暖。”
駱銘城又揀了些成長過程中的幾件小事說了。
最後說到了與白沁有關的溺水事件。
“方擎執意說你是失足落水,因為現場證據不足,他被關押兩天後釋放。人現在Y國逍遙自在。
我知道你是被推下水的,被推下水之前你一定是看見了什麼。
根據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我猜測,你可能是撞見了方擎和白璃苟且,怒而向方擎提出分手,並且威脅白璃要她好看。
方擎肯定是不願分手,他們方家是倚仗你們白家崛起的。他不願割舍這條利益鏈。他一定急著去哄你,跟你解釋。
而你的堂妹白璃不願和方擎分手,不斷言語刺激你。
你這人,自小隻願聽讚美奉承的話,聽不得刺耳的聲音,你定然是要讓白璃服軟,衝上去想要收拾她,然後,你們廝打起來。
方擎幫誰都不好,左右為難。而白璃憤懣不過,說出和方擎之間的點滴紮你的心。
方擎知道和你的感情無可挽回,便偏向白璃。你更加氣急敗壞且弱勢,最終被他們合力推下水……”
蚊帳內,白沁眼睛大睜,淚流滿麵。
穗寧不得不佩服駱銘城,他故意將那段感情糾葛的畫麵說的細化,挑動白沁最敏感脆弱的神經,促使她腦神經活躍,終於使她蘇醒。
聽到微微的啜泣聲,駱銘城一驚,一把扯開蚊帳,就見白沁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你醒了?!”駱銘城眼含震驚和激動。
“銘城……”白沁向駱銘城伸出手,駱銘城上前將她抱入懷中。
從始至終,穗寧如同透明人一樣的存在。看到門口兩位房主人喜極而泣的神情,穗寧默然離床向外走去。
“丁博士,謝謝你!”女主人說。
穗寧苦笑,“拿錢了就不必說謝。”
聽到熟悉的聲音,駱銘城身子陡然一顫,抬頭望向門口,“你等等!”
穗寧權當沒聽見,腳下沒有半分停滯,走出門去。
駱銘城被白沁父母纏足了片刻,待出來時早不見丁博士人影。
為什麼覺得丁博士的聲音和身影與穗寧那麼像,心裡疑惑,當即就撥通穗寧的電話號碼。
“你在哪?”
“我剛從婁莊出來,堵在萬象大道了,怎麼了,你要來接我麼?”
聽到穗寧輕快的聲音以及她周邊鬨哄的汽車喇叭聲,駱銘城略略心安,看來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