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缺錢。”
喬穆:……
蟬翼:……
老賈:……
就是說,真是一點猶豫都不帶。
“……紐村在何處?”
“在很遠的地方。”
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喬穆的眼神猛的淩厲,“你們千裡迢迢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項陽所為何事?”
這回田婧沒有不假思索的回答,反而陷入沉默。
老賈以為她做賊心虛,道:“姑娘還是早點說實話為好,也好少受些苦。”
聽上去像威脅。
田婧靜了片刻,忽問:“穆公子到底想從我口中得知什麼?從剛才開始,您問的每一個問題都跟這次起火沒有關係。”
喬穆一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田婧。
水滴不斷滴落,順著她眉間滑過眼睛,又從眼角滑落打濕了鬢發。從他的角度看,像極了眼淚。
另一隻隨意搭在桌上握拳的手,微不可查地緊了緊。
喬穆開口道:“即如此,在下便問問起火之事。此事可跟你有關?”
“無關。”
“跟呂師傅?”
“也無關。”
蟬翼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她,“沒有你為什麼要認下?”
“他們當然要推到呂叔身上,若換做是我,可能也會這麼乾。”
蟬翼被她搞糊塗了,“不是,你到底在說什麼?”
夏夜並不至於涼似徹骨,可田婧感到滴落下來的水滴冷的仿佛一滴冰。
被固定不能動的四肢也愈發難受,一種難言的焦慮和不安在侵蝕她的理智和精神。
眼睛上都是水,她忍著不適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地看著昏暗的屋頂,儘可能冷靜道:“想必穆公子心裡應該比我還清楚,這起火事到底與我和我的團隊有沒有關係。”
“我們在府中一月有餘,做什麼都被人盯著看著,手底下真要有紕漏或不妥,恐怕穆公子早就從下人或老賈那兒得知了。所以這場火事,要麼是穆公子借題發揮,要麼就是你們賊喊抓賊。”
“放肆!”蟬翼上前一步,佩劍半出。
“蟬翼。”喬穆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喬穆沉默地望著田婧,那雙清明的眼睛即便在這樣的境遇和黯淡的燈火下,依舊澈如清泉。
原來她早就看透了一切。
她知道他對她的身份心存疑慮,知道他們被軟禁,甚至被人無時無刻的監視。
喬穆突然扯了下嘴角,“我以為,婧姑娘會怨那些嫁禍之人,而不是在下。”
此時她臉上已經流滿未能滑落的水珠,浸泡在水裡的皮膚逐漸發白,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很想找塊布子蹭一下臉,卻完全動彈不得。
壓下逐漸強烈的不適感,她道:“那些工人工匠不過是些底層小人物,一旦跟火事沾上關係,輕則人財兩失,重則牽連家人。比起說實話,把一切責任推到彆人身上更保險,也更安全。”
這回喬穆笑出了聲,“婧姑娘倒是會為他們找補。”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諷刺田婧,還是諷刺那些誣陷的人。
田婧同樣報以一記嘲諷的笑,“我尚且沒有過錯卻依舊要做俎上魚肉,任人羞辱用刑,更何況那些有過錯的。上位者一個想法就能將下位者的生命和尊嚴玩弄於鼓掌,誰還敢說實話?”
頓了頓,她冷冰冰吐出四個字。
“世道不公,安敢熱腸。”
喬穆微微一震,心下莫名騰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擊中了心,有刹那的窒息和壓迫,又不同以往的猛烈跳動。
他慢慢站起身,行至她身旁。
她的嘴唇在顫抖,原來她也是會怕的,隻是哪怕再怕也有足夠的勇氣說出旁人不敢說的話。
水流了滿臉,濕潤了她的眉毛和睫毛,似一副素箋上的淡墨畫。
喬穆親手取下滴水的銅盆,老賈見狀趕緊上前接過。
蟬翼也識相地上去給她解綁繩子。
喬穆從袖中拿出一枚黛色的手帕,輕輕用它擦拭田婧臉上的水。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笑了。
“我聽出來了,你是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