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柔甫一聽見那道聲音,不由身軀一僵,頓覺滿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天知道這男人之前看她的眼神有多可怕,那副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顧的,如看泥濘臟溝裡惡臭老鼠的眼神,每每想起都讓她如鯁在喉,頭皮發麻!
不過眼下的境況也由不得她害怕,如果她不站出來,以後攬月峰便再也抬不起頭來,她也沒臉再麵對沈絕了。
於是趙婉柔對著掌門就是一磕,語帶哭腔震聲道:
“還請掌門為弟子做——”主啊……
怎料還沒等她說完話,就被玄明子急聲打斷:
“誒呦師弟啊,你可來了,來來來快坐快坐!”
趙婉柔:“……”
玄明子本坐在主座上,一手支著腦側,有一下沒一下揉著太陽穴,頭都被這小妮子吵大了。
乍一見顧染音,他就知道收拾爛攤子的來了,於是玄明子坐都不坐,一下子站起來,走過去連聲招呼,再好聲好氣地把人迎進來。
對此顧染音隻是微微擺了擺頭表示婉拒,隨後散漫地睨了眼地上還趴伏著的女人,意味不明道:
“我竟不知攬月峰如此氣派”,男人垂著薄白的眼皮,眸光昏沉不定,像是憋著什麼壞。
可他嘴角一抹淡笑,又生生抹去那點戾氣,說出的話不似譏諷,倒像是在隨意與人話家常:
“就連區區一個小弟子,也敢置喙起一峰之主的不是來了……嗯?”
趙婉柔打著顫,以往咄咄逼人的高傲頭顱此刻埋得不能再低,她不敢抬頭,她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像是條病冷黏膩的毒蛇。
仿佛是在警告,警告隻要她敢多說一句話,就直接要了她的命!
“顧染音你欺人太甚!”
一旁沉寂已久的年邁老者,像是終於坐不住般,目眥欲裂,死死瞪著麵前宛若神祇的男人,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聽到這一聲,莫萱才發現大殿裡竟還有旁人,她循聲望去,就見秦蒼一襲灰袍,右邊的袍袖空空蕩蕩卻不再滴血,顯然是回去處理過。
他顫顫巍巍站著,滿麵青白的模樣像是一下老了十年,一旁還立著抱胸不語的沈絕。
莫萱一下沒忍住調侃,假眉三道瞪著眼吃驚道:“呦!秦長老,您老人家也在啊。今兒怎麼有空親自來的呀?”
這怪不得莫萱譏諷,畢竟書裡這位爺,每次宗門有繁雜事物要處理,總是仗著自己年紀大資曆老,便稱病不來,為了這事兒掌門沒少頭疼。
今日這壞事兒落到自己頭上,他倒是顛顛兒地巴著過來,要給自己討個公道了。
“你!”
果然,這話一下子踩著某人的尾巴了,但不等秦蒼發作,莫萱便偏過頭沒理他,又對著一旁的沈絕像是打招呼,道:
“沈師兄也在啊?看來沈師兄今日確實很閒,不然也不會上趕著連看兩場熱鬨了,你說是吧。”
沈絕自知理虧,也不敢反駁,隻能木木地躺平任說,硬生生吃了這悶虧。
隻希望笙笙到時候能感念他這份苦心吧。
莫萱這一套組合拳打得神清氣爽,但顯然有的人不這麼覺得。
“豈有此理!”秦蒼對著莫萱咬著牙,轉頭又一臉苦不堪言衝掌門道:“掌門您也看見了,這丫頭簡直目無尊長,不把我這老頭子放在眼裡啊——”
一時間眾人目光通通鎖定玄明子,然而掌門……掌門大人正一臉嚴肅地盯著顧染音,半晌,一板一眼責怪道:“你大病未愈,怎麼好站著呢?”
顧染音:“……”
其餘眾人:“……”
說著把人推搡著坐下,嘴裡還嘟囔著:“你就莫要再推辭了。”
這話一出,其他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偏袒了。
秦蒼最看不慣玄明子這幅打著圓場轉移話題,一副老好人的模樣,於是低著頭眼神示意地上的人。
趙婉柔得了命令,不得不硬著頭皮冷聲質問道:“掌門難道還想包庇他顧染音不成?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她說的字字珠璣,句句泣血,當事人卻跟沒聽見一樣。顧染音落了座,便眼神示意莫萱也坐下。
莫萱坐在太師椅上,把秦蒼和趙婉柔那點眼神交流看的是一清二楚,不由哂笑道:
“秦長老慣會一言不發,倒是喜歡讓個小姑娘來當這個出頭鳥,晚輩可真是佩服啊。”
聽見這話,趙婉柔麵色一白,忙抬頭看秦蒼臉色。秦蒼隻是收斂神色,閉眸不語。
“你說他二人欺辱你們師徒二人,可有證據?”玄明子終於開始說起正事來。
趙婉柔鬆了口氣,想著師父先前告誡自己的話,她猶疑地看了眼右前方的男人,不過隻猶豫了一瞬,下一秒便下定決心,道:
“大師兄可以作證!”
玄明子嘴角勾起抹笑,轉頭看向沈絕,那雙清明深邃的眼裡卻毫無笑意,問道:
“絕兒,她說的可是真的?”
沈絕欲言又止,餘光瞥見秦蒼告誡的眼神,為了藥物,他隻能把真話咽進肚子,點了點頭,回:“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