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覺得是自己人啊。”衛徵嗤笑一聲:“那你說說,你的消息,哪兒來的?你哪怕還在’上麵’,也打聽不來這麼詳細的吧。彆藏著掖著了,有什麼話直說。”
徐老頭囁嚅半晌,不說話了。也不嚷著什麼“疼啊”“藥啊”“自己人啊”的了。
“我倒是記得,咱倆相識不久時,老頭你似乎有次說過罷?你以前在哪兒的官老爺家做過工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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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元正武三年冬。
徐老頭吃了一夜酒,打道回府。路過一小巷口,瞧見有個衣衫襤褸的姑娘。
本不想多管閒事,徐老頭隻當做沒瞧見,走出去半裡地了,他又忍不住開始想:好端端一個姑娘,看那一身鞭痕血跡,怕不是教陰差的鞭子給抽的罷?這天寒地凍的,扔她在外頭,隻怕熬不過要魂飛魄散了去……
這般想著,他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姑娘還在原地靠牆坐著,一動不動。
“丫頭?丫頭?”徐老頭靠近,想撥開她亂糟糟遮著臉的頭發,腕子卻被姑娘三兩下給擰脫臼了。
“哎喲!你這丫頭,我好心回來瞧瞧你,你竟然……”徐老頭忍著疼,將自己的腕子複位。那姑娘抬頭,冷冷的盯著他瞧:“你要做甚?”
好家夥,估摸著方才要上手扒拉人家有些唐突,怕是被這姑娘當做登徒子了。徐老頭便不再計較,蹲在她身旁道:“丫頭,你下來多久了?司差事的大人不曾給你分配住所營生?”
姑娘道:“司差事的?哦,那個老東西,他要把我賣窯子裡去,我把他眼睛戳瞎了。”
徐老頭咋舌。怪不得,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打成這樣。他猶豫半晌開口道:“你要是實在沒地兒去,我瞧你一股子蠻勁,可以跟著我先做些修葺建造的工,工錢倒是夠用,不過到底是體力活,你要是能吃苦,就跟著我走,我先給你尋個住處。”
那姑娘垂著頭不言語。徐老頭當她不肯,歎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
還沒踏出兩步,就聽見後頭傳來姑娘的聲音:“管飯嗎?”
他笑道:“管飽,趕緊跟著罷。”
徐老頭年紀再大,到底領個姑娘家回自己的住所也不像話。他將姑娘托付給了相熟的萬嬸子,時不時去探望上一眼。
萬嬸子嘀嘀咕咕同他抱怨:“這也不曉得誰家的大小姐,讓她做這也不會,做那也不會。前兩天我出門前,要她幫我清理一下桌幾,等我回來一瞧,好嘛,好好的桌幾給她拆成破爛板兒了。你趕緊領走罷,這尊菩薩,我這兒可供不起。”
徐老頭賠笑著掏了腰包補償,萬嬸子麵色稍霽,但仍催著徐老頭把那姑娘領走。
好在羅通坊先前賣茶的邱大伯出城投胎去了,那屋子空了下來。這姑娘也算個運氣好的,去登記房屋分配時的官差,不是上回被她戳瞎眼的那位。
有了個容身之所,隻差個謀生的活了。徐老頭問道:“你叫什麼?回頭我再疏通疏通關係,往修葺工的名錄冊子上添你的名字。”
“衛徵。我叫衛徵。”姑娘答道。
徐老頭本以為到此塵埃落定,誰曉得衛徵去做工後,三天兩頭惹事拱火,同漢子們動不動扭打在一起。
若是小打小鬨倒好,可惜那些漢子硬是打不過她一個姑娘家,不是被折了胳膊就是斷了腿。
這好不容易謀來的營生,又教她攪黃了。
徐老頭頓時恨鐵不成鋼起來,簡直要操碎了老父親的心:“衛丫頭啊,你說你這是做甚?還有,你這,你這玩意哪兒來的?”
衛徵懷裡抱著一把修長苗刀,一揚下巴:“他們嘴裡不乾不淨,找打。這個?我搶來的。怎的?”
“哎喲我的祖宗誒!我以前在嶺南官老爺家做工時,也沒伺候過你這般混世魔王的祖宗!”徐老頭幾乎快要氣死,趕忙給自己倒了杯茶降火:“你從哪兒搶來的?”
“內城門有個看門的。放心,我先將他打暈了才拿的,沒看見我的臉。”
徐老頭一口茶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