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泥殼,剝開荷葉,煨熟的雞在火光映照下,更顯澄黃肥美。
阿宏的手藝意料之外的不錯。吳從因捧著一隻油乎乎的雞腿子,雞腿子嫩得淌汁,一下口又燙得嘴皮起泡。吳從因欲罷不能,聞著往鼻腔直鑽的誘人香氣,微微吹涼些就迫不及待地吃進肚裡——酥爛肥嫩,滿嘴油香。
阿宏遞給她一隻翅膀,吳從因接過,又是燙得直在手中拋來拋去。
“欸,宏小子,問你個事兒,這位仙君何許人也呀?”吳從因對千融子好奇極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須發皆白的年輕人。
阿宏皮糙肉厚的,並不怕燙,一邊用手將滾燙的叫花雞撕塊,一邊答道:“回仙子的話,我也不曉得仙君從何而來,隻曾被仙君搭救施舍,後來才聽聞仙君乃是火神祝融再世凡胎……”
吳從因險些噗嗤一聲樂出來。她是走陰人,雖不曾同神仙打過交道,但與她兄妹二人相熟的陰差鬼卒倒是不少,在下頭時,也沒少聽他們說過關於神仙們的閒話。祝融神君還能投胎人世淪為肉體凡胎了?
“火神再世啊,所以才叫千融子是罷?”
阿宏怯聲怯氣:“小子不敢直呼仙君道名,也不敢隨意揣測。”
吳從因憋笑憋得肚裡痙攣,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千融子負手從偏殿內緩步踱出,坐在吳從因的身旁。阿宏扭頭一瞧,趕忙將另一條腿子同翅膀,用荷葉捧著,舉起呈給他。
同樣席地而坐,千融子不同於吳從因,而是散盤雙腿,脊背筆挺。他捧著雞肉,慢條斯理地細嚼慢咽。
吳從因問道:“道君?”
千融子幽幽開口:“姑娘直呼貧道道號千融子便可。”
“啊……千融子道長,你無需忌口葷腥?”吳從因不解。道士亦有流派劃分,這一帶多是全真道,忌食葷腥。
“說來慚愧,貧道既非全真弟子,亦非正一門下,小門小派出身爾。除卻五葷四禁,並無其他忌口。”
吳從因乾巴巴哦了一聲,便不知如何作答了。於是轉向阿宏:“宏小子,你怎的抱著鳳尾啃?”
一雙翅膀同腿子皆進了千融子與她二人的肚皮,餘下隻鳳尾肋架脖頸,都是些沒什麼好吃頭的。吳從因問完,才發覺自己多次一言。
阿宏啃完鳳尾,嘿嘿一笑:“仙君同仙子吃肉就行,我沾光啃些骨頭架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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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在閩人煙商的推崇之下,陽間大街小巷君可見呂宋煙身影。不論男女老少,皆風靡食熏。
漳泉一帶,民田裡除卻稻穀便是淡巴菰。收割早稻尚需候上一月,但這批淡巴菰的夏收早已開始。
這帶大小煙絲作坊比肩皆是,所產煙絲皆色黃絲細,很是出名。吳從以細細比量了幾家作坊煙鋪,最終才在石馬一家遠近聞名的鋪子裡,采買了一批“厚煙”。
這“厚煙”煙絲色澤不似其它微黃,色黑卻更為醇香。
這批煙絲,他若要帶入枉死城中,尚且要多費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