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又來新人了。衛徵這回同徐老頭……(2 / 2)

萬念城間 祖祖拉 3792 字 11個月前

“就連這回,上去見了他一麵,我才發覺,知曉真相後我的恨意裡,仍然摻雜著對他的愛。愛恨交織就好像烈火焚身,折磨得我痛苦不已……”

“可我終究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了。”

連詹寧擺上陣法最後一盞燈。她沉默半晌開口道:“不是你的錯。至少……不全是你的錯。”

陳淞玉眼波流轉。她開口問連詹寧道:“這次終究是解脫了罷?我盼望了一生自有,如今終要得償所願了。”她能感到身體中似乎有什麼如涓涓細流般抽離出去,並無疼痛,反而鬆快。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你會化作聻,去往幽冥之下鴉鳴國度,那兒是聻冥幽境,你自可在那兒痛快自由,繼續做陽春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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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死城中再無人知曉陳淞玉芳蹤何在。

衛徵好幾日不肯再去丹齋做工了。她窩在自己的鋪子裡閉門謝客。徐老頭給她沏了一碗大碗茶。

直到茶涼苦澀,她才灌入喉中。

“苦罷?”不等她回答,徐老頭便道:“苦就對了。常人一生,就比你這碗冷茶更要苦澀。佛曰人有八苦呀,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五陰熾盛,求不得…皆是苦味。”

“老頭,陳淞玉算是愛彆離,還是怨憎會?”她抱膝埋頭,悶聲問道。

“哪有那麼簡單呢,八苦交織,難舍難分。陳小姐啊,應當是除卻老苦,其餘七苦皆吃透了。”

“我不懂你那甚麼八苦,我當初連死都死得痛快,來不及便反應下來了。也不明白世人為何苦於這八項,有甚麼好牽掛而無法釋懷的呢。”

“所以你到底還是沒學會何為人、如何做人,倒是把老頭子我通身壞毛病全學了去。”

衛徵道:“我本就不曾為人,如今死了做鬼了,倒還要被迫嘗嘗為人的苦頭。”

徐老頭笑歎:“你這不是也算嘗到怨憎會與求不得了?躲在你這鋪子裡頭當縮頭烏龜,不肯去丹齋見人,又因著陳淞玉未如你所願照舊飛蛾撲火去了,在這兒自責愧疚。”

“我哪兒有自責愧疚了?我不過是……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來的不痛快。”衛徵抬起頭來反駁。

“那叫遺憾,叫悵然若失,就是空落落的難受。好了,你趕緊回丹齋去罷,本就萬把年的工做不完了,還在這兒偷閒躲懶,鋪子我幫你看著,你放心去罷。”

“萬把年,哼。”想到這兒,衛徵思及此處又鬱悶不已:“哪兒有萬把年都還不完的債,要我說就是他們訛人敲詐,也不知訛我跟阿慕做甚……”

見她罵罵咧咧著又精神起來,徐老頭搡著她出門:“快去罷。實在不痛快,同他們吵上幾句也好,莫要逃避。”

“老頭,你不怨嗎。如果不是丹齋連詹寧他們,陳淞玉根本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衛徵回頭問他。徐老頭將她推出鋪門,道:“哪有什麼好怨的,陳小姐既已說了,那是她自己的抉擇,我們何必替她長籲短歎地找晦氣呢?”

“淞玉小姐,此刻必然也在某處瀟灑自在罷。”

衛徵回想著徐老頭這句話,磨磨蹭蹭地往內城走去,阿慕在內城的門口,鬼鬼祟祟地看起來在躲著些什麼。

此刻內城門口的官差酩酊大醉,衛徵加快腳步,拎著阿慕的後領一塊趁機入了內城。

“阿慕,你做了虧心事了?鬼鬼祟祟的。”

阿慕不肯同她細講,隻胡亂擺了擺手,叫衛徵莫管閒事。

衛徵氣笑了:“好歹我以前也是你主子,現在哪怕不是了你也得叫我阿姐,你個小鬼頭還敢這般糊弄打發我?”她用力揉了揉阿慕的頭,將他網巾束好的發髻弄得一團亂。

“咦,你這發髻誰給你束的?看著倒是不錯。”阿慕雖加上在城中這幾載也算是二十出頭了,可外貌到底還是十二三歲小童模樣,先前一直隻做披頭散發的樣式,束髻還是頭一回見。

還不是那個安雲!每日裡拿他尋歡作樂,這幾天更是無法無天了,硬捉著給他打扮這身換上那套……阿慕有苦難言,隻跟衛徵做手勢解釋到是安雲束的,自己正在躲著她。

“那你躲著兒豈不是一會兒就得被她抓著?怎的不躲回茶鋪裡去?”

阿慕也想躲回去。但不曉得安雲在他身上施了什麼妖法,他一藏好身,馬上就能被找出來,隻好被攆得滿城亂竄。

他悶悶不樂,同衛徵道:再這般下去,估計我得跳忘川河底才能躲開那個丫頭了。

“哎呀,看來你這應當也是怨憎會了罷。”她琢磨了一番此前徐老頭說的話,恰恰和阿慕也對應上了。

“看來我們二人是同病相憐……但是可不能再躲了,趕緊回去做工罷。不然那幾個黑心的,不曉得又要扣多少工錢嘍。”

陳淞玉就好像陽春三月裡的一場白雪,融化後無了痕跡。陰司在枉死城中與地府還有陽間亦是派了不少人手,但許久找尋不到她的蹤影,便隻當她是趁著天門關開時偷渡去了人間不曾回來,被第二日的烈陽曬作一團灰燼。於是在簿上留錄了她兩句生平,草草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