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以在下拙見,在座諸位皆是……(1 / 2)

萬念城間 祖祖拉 3512 字 11個月前

“以在下拙見,在座諸位皆是軟骨頭。為何要在這城中苟且偷生、偏安一隅?我們皆是無辜枉死,為何要將我們如同罪犯一般關押在這城中?關押也就罷了,竟連陽世親友的供奉,也要教那勞什子目蓮尊者代為保管,還得熬上幾十個年頭,陽壽儘、仇者歿了,出城去投胎前,才能還與我們,這冥幣紙錢又不能帶去來生花銷,又為何拘我們在這城中憑靠做工謀生?”

孔淵端起碗來痛飲一口,緩解了些許喉中乾燥,又口若懸河起來:“要我說,這必然是陰謀詭計!諸君必然要團結一致,討回我們……”

與他同在棚子下吃茶的,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便端著茶碗聚在一處。

“那依你所見,是何人陰謀?”徐老頭先前在鋪子裡頭都聽得清,外頭一人陳詞激昂,眾人撫手應和,竟熱鬨得壓過鋪子裡頭的大鼓評書聲。他也不免好奇,倚著門去聽了幾耳朵。聽至這文人打扮的茶客道什麼“陰謀詭計”的,他沒忍住出聲問道。

孔淵略略一磕巴。

先前那些話也不過是他從旁人那兒聽來的,修飾了一番措辭,便搬挪作自己的真知灼見,拿來同他眼中沒甚見識的“下裡巴人”炫耀。這會子要問誰的“陰謀”,他倒是答不上來了,先前酒肆裡頭那些文人也不曾提及過……

於是他故弄玄虛含混道:“還能是什麼人,必然是上頭那些…”

“喲,這不是先前那位賣客先生嘛。怎的,丹齋沒眼力見,不收您墨寶大作,淪落到大碗茶攤來作您八股文章了?”衛徵同阿慕下工回來,就見到鋪子門口這副場景。

這茶客孔淵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被丹齋轟出去的那位“狂草八股”先生。

孔淵一見她,霎時臉紅脖子粗起來。先前被這小娘皮子擰著胳膊扔出去,教他很是丟臉,好些時日不敢再去丹齋拋頭露麵,不曾想,冤家路窄,吃個茶竟還能碰上。

“你這婦道人家懂些什麼,老伯,快快將這人攆走。”他將徐老頭當做了茶鋪的老板,又因著先前那句搭腔,把徐老頭劃分到了自己的陣營裡頭來。

“哎喲客官,這可就讓老頭難辦了,這位姑娘才是鋪子掌事的,老頭我也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的嘛。”徐老頭不緊不慢地開口,孔淵不曾聽出他話裡有話,隻當老伯與他同病相憐,都在這小娘皮手底下討過苦頭,於是擺擺手示意不計較。

到底做吃茶買賣的也沒有趕客的道理,衛徵似笑非笑哼了一聲,掀簾進門。

徐老頭也聽說過前些日子“狂草八股先生”的事跡,笑道:“竟是他呀。我起先聽著他講得頭頭是道,還當真有甚麼真才實學呢。”

“管他做甚,他愛說便教他說去,得虧他成日裡胡說八道,大碗茶的生意倒是變好不少哩。”衛徵陰陽怪氣一番,阿慕也連連點頭。

畢竟愛聽閒言碎語的茶客雖多,可不要工錢的說書先生難找。孔淵越是謠言惑眾胡說八道給他們引客,他們賺得越多,便也能越早還清欠下的債了。

“不過,也不曉得這人怎的這般憤世嫉俗,這些日子他每每來吃茶,總是要痛斥怒貶些世道不公或長夜難明的……你聽,這會子又開始講了。”徐老頭頗有些憂心忡忡:“這城裡頭的人啊,大多都是有怨氣的,教這人天天拱火挑事,隻怕之後要鬨嘍。”

衛徵一邊翻賬本,一邊道:“鬨便鬨罷,不關咱們的事,你倆到時候莫跟著去瞎起哄就是了。”在丹齋做工這些時日,她曉得的城中過往醃臢事愈來愈多,很是教她心驚肉跳。現在滿心隻想著,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果不其然,不出幾日,孔淵就教管轄內城的官吏捉到裡頭去“坐牢”了。罪名有二:一為妖言惑眾,一為忤逆叛亂。

不少讀書人聚在丹齋,對此事很是評頭論足了一番。衛徵磕著瓜子聽了幾耳朵,心道:大頭不拿捉小頭,殺雞儆猴這詞誠不欺我,古人著實有文采。

安雲安沅這兩日不曉得去了哪兒,齋中隻剩安鏡管事。她是個靦腆孤靜的,除卻有人賣字畫,其餘一概不管。衛徵也得此偷了閒,聽眾人“之乎者也”聽得她昏昏欲睡,乾脆就依靠著門牆,抱臂低頭打起瞌睡來。

“哎喲喲疼!你快鬆手,快鬆手!”她正迷糊間,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探頭打量,衛徵一下警覺,伸手擰住那人後頸,將其按在地上。

“你這小娘皮怎的這般粗暴,仔細我……”孔淵嘴上罵罵咧咧,衛徵見是他,手上略微泄了些勁,問道:“你不是教人捉走關牢子裡了?才幾日功夫就能放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