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番禺趕去順天府,必然是來不及的。吳從以無奈,隻得掏了法器水鏡聯絡吳從因,細細囑咐。
吳從因在水鏡那頭嗯嗯啊啊地應著,大吹大擂自己定能辦好,實際上心虛不已。
因為先頭那件事自己都還沒辦明白,這會子又攤上一件。
自己的妹妹,自己還不明白?看她這副模樣,吳從以心裡明鏡似的,他狀似隨口一提:“先前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吳從因一哆嗦。她磕磕巴巴沒回答出個所以然來,目光飄乎向稻草軟墊之上養傷的千融子。
她本來壓根不想管千融子的事情。可當時眾目睽睽之下,她也隻得先將人撿回破廟。
千融子倒好,剛撿回去,他幽幽轉醒,同吳從因大致講了講自己同新國教之間的齟齬,吳從因更扔不掉這個拖後腿的了。
無他,千融子的師門,乃是新國教中分割出的支脈。
新國教當國教前,乃是淮南一地有名的“跳大神的”。
淮南的花鼓燈本就舉世聞名,新國教起先又是有著請神的噱頭,又是跳花鼓燈火老虎,不說能混成國教必然是有真才實學的,光是看起來也賞心悅目得很。
隻可惜,這近一個月來,千融子沒怎麼醒過,醒來時字沒說上幾個,血倒是哇哇吐了不少,吐完就繼續暈過去,吳從因掐死他後用驗心咒審魂的心思都有了。
見千融子這會子氣若遊絲,不似清醒的模樣,吳從因在心裡道了聲抱歉,然後將水鏡略略一轉,恰好能教吳從以模模糊糊地瞧見,她背後不遠處躺了個一身血衣的人。看不清頭臉,隻露出下半截身子來。
吳從因嚴肅道:“兄長,你大可放心,我近些日子捉了不少新國教的妖道,這就是其中之一。隻可惜此人嘴嚴得很,經我一番嚴刑拷打,尚未吐露隻言片語。”
她並未將話說絕,但總得給她哥畫個大餅:“哥,你大可放心,大不了過幾日我再捉一個去,必然能套出些情報來。”
吳從以麵色複雜,默不作聲掛了水鏡。
她剛鬆了半口氣,結果轉頭一瞧,剩下半口氣和著唾沫,將她自己嗆了個半死。
千融子不知何時醒了,也同樣麵色複雜地盯著她。
自己一定是和這人八字犯衝。吳從因心中篤定道,假裝沒瞧見那道目光,一邊嗆咳著一邊往外走。
兄長怕不是看見了罷?她腦中胡思亂想,渾然不知,吳從以的麵色複雜同千融子稍有不同。
吳從以大抵是因著發現自己的胞妹突然性情大變,竟如此變態血腥。
千融子不必多說,被胡謅安排了一個亂七八糟的身份也就罷了,還被當成了她吹牛畫餅的資本。
吳從因整理好思緒,拍了拍滾燙的臉頰,又跑去打了盆水來,磨蹭半晌才再踏了進去。
一進門,她浮誇又諂媚地道:“哎呀!千融子道長,你怎麼醒啦!我這還剛想著去給你打盆水擦擦身子,一回來你竟然就醒了。”
言罷,她隻覺更加尷尬。這個擦拭身子的由頭,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往事,目光也不自覺地瞟向千融子的腳。
千融子沒有看自己的腳,他仍舊躺著,不過略略抬起些頭,眼皮下垂,目光盯著自己的衣襟。
很好,很好。
如果有下輩子,吳從因一定要當一條魚。魚多好,魚發不出聲音,光會吐泡。
多說多錯,這幾次慘痛的經驗告訴吳從因,不要尷尬,安靜地坐下來,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樣尷尬的就會是千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