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頭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指甲一彈:“那就瞞著。”
得了個準信,衛徵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我也覺得。”
還是瞞著好。
但徐老頭疑心她,問道:“怎麼?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嗯…算是吧。”想想承德帝醜惡的嘴臉,衛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還是替自己辯解了兩句:“我隻是,身不由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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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融子這幾日有些奇怪。
不知是否前幾日二人坦白交心了的緣故,千融子不僅不再對吳從因避如蛇蠍,更有些獻殷勤的嫌疑。
吳從因狐疑地盯著千融子,千融子每每動兩口飯,就要給她布菜一番。
“吳姑娘,你嘗嘗這道菜,滋味不錯。”
吳從因味如嚼蠟,麻木的嚼了咽下去,道:“嗯,是很不錯。”
這人怎麼回事?中邪了?看著也不像啊。吳從因直勾勾地打量,千融子哪怕臉皮再厚,也無法繼續假裝並未發覺。
於是他放下筷子,體貼地問道:“怎麼了?不合胃口?”
吳從因心說:沒有,見你又像個老媽子又像個小媳婦,有點彆扭。
但這話不好直說。吳從因隻好捧起碗來,將注意力全部移回碗裡。
千融子還在一旁露出滿意的微笑來,活像一個投喂孫女的慈祥長輩,吳從因食不下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總算憋不住了,問道:“你這幾天怎麼了?”
“嗯?貧道如何了?”千融子似乎也沒想到她會直言不諱,微微愣了一下。
“就是,就是,”吳從因煩躁地撓了撓腦袋,沒發覺千融子見她這般動作是不動聲色默默移開自己的碗的舉動。
“就是像個老媽子一樣。”吳從因還是說出口了,畢竟這種感覺比之前那些時候還讓她感到尷尬。
千融子的臉上流露出略微有些落寞的神情:“隻是貧道從不曾與人交心……吳姑娘不僅體諒寬慰貧道,更是幾次三番救了貧道性命,貧道不由得對姑娘產生了一些親近。若是姑娘不自在……”
“打住打住。”吳從因擺擺手。她見不得千融子這副樣子,敗下陣來:“用飯罷。回頭還得忙正事。”
她和千融子正式結成了友盟。這幾天也製訂了一個計劃,就是讓千融子順勢而為,打入火神教內部,她從旁協助,兩個人一起在火神教裡搞事情,最好攪個天翻地覆。
千融子對這個草率的計劃不置可否,但順從地答應了她的安排。
用過飯,吳從因正經道:“好了,咱們來談談,從哪裡下手。你知道火神教裡有誰不是那個掌教一派,想奪權的?咱們可以利用一番。”
這架勢,活脫脫議事的模樣。
“這…貧道倒是知道一人。”不能暴露餘淳,千融子擇了另外一個人選:“也同吳姑娘想探查的要事相關,此人曾是翰林院出身,但目前擔任禮部侍郎一職。此人姓李,似乎……與姑娘要查的孔舉子一事也相關。”
“那正好。”吳從因豪邁一拍桌:“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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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徵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連詹寧。出境之後她不知去哪兒修養了好幾日,這兩天才露麵,也隻是躺在地下暗室裡她那張黃花梨涼塌上不動彈。
城裡前兩個月下來一個點心廚子,據說年輕時曾在京中酒樓茶肆都頗受歡迎,後來返鄉,手藝也不曾落下。
這些日子,那廚子開的點心鋪子也打出了名頭。鋪子就開在羅通坊坊口,與那賣柴米油鹽的雜貨鋪比鄰而居,好不熱鬨。
連詹寧想來也是順天府出身,這廚子最為拿手的就是八大件。
以棗泥、青梅乾、吐魯番汗國傳來的葡萄乾、花瓣、紅豆沙、白糖、水果、胡椒精鹽做陷,裹在和了豬油的麵皮或是奶皮子裡。
八種口味,兩種皮子。衛徵不曉得連詹寧喜歡哪種,雖捉襟見肘,但還是從茶鋪賬上支了錢,乾脆十六種都各買了幾塊,殷勤地給連詹寧送去。
連詹寧這幾日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淡模樣。衛徵也不知是怵她還是怎的,有些緊張,又故作掩飾,道:“還得多虧你,我才能保下這條小命。”二人心照不宣,衛徵並未提及境中發生的事,連詹寧不曉得聽沒聽出她的意思,但還是選了一塊餅子吃了起來。
衛徵悄悄地吸了吸鼻子。見那皮子不是豬油酥皮的,而是奶皮子。聞氣味……似乎是桂花餡料裹著蜜。
連詹寧挑挑揀揀吃了幾樣,二人也不閒聊,就靜默地呆在一處。衛徵觀察發覺,連詹寧嗜甜,但不喜過分甜膩。那些奶皮子棗泥、豆沙、糖餡的她都不愛吃,豬油酥皮的也隻動了花蜜餡的一樣。
葡萄乾椒鹽一類的,她是嘗了一小口便擱下,不肯再吃。
嘴還挺刁。衛徵這般想著,嘴上卻道:“齋主可要吃茶漱口?”
連詹寧似乎這才發覺她的存在。她此前嘴上吃著,但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聽衛徵出聲,她扭過頭來,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衛徵殷勤地掏了帕子,去給她擦摸完點心手指留下的油點子:“齋主救我一命,這不是無以為報,隻好奉些吃食以示答謝。”
做了不說,等於沒做。想想那狗腿子樣的吳從以,衛徵覺得,邀功還是得乾的。
連詹寧看著衛徵替她擦油點子的手,指甲乾乾淨淨,想起了境裡圖孟穀那一蓬蓬的鳳仙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