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被支去看守著孔淵,已過了半個月。
好在他也沉得下氣,不論孔淵每日如何大放厥詞,吹牛放屁,他都能一聲不吭麵不改色地……視其為無物。
隻要人不跑了就行。
衛徵拉開倉庫,扇了扇撲麵而來的酸臭味。按理來說,城裡是不用洗澡的,但不知為何,她總能在孔淵身上聞到一股子裹腳布一般酸臭的味道。
在阿慕的眼裡隻是一陣子沒見過她,可衛徵是實打實的覺得許久不見。她又想起了境中那段過往,瘦骨伶仃的小孩被竹棍敲打著,一下一下摁進水裡。
本來二人在城中混吃等死了五十來年,早該忘記這茬了。阿慕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壓的無助孩童,可衛徵就是有些心疼。
她努力露出一種慈愛的目光,伸手揉了揉阿慕的頭。
阿慕不明所以,反而身上寒毛都有些起來了,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阿慕,你跟安雲玩兒去罷。這人我先提走,帶去見齋主了。”衛徵對孔淵聒噪的叫罵聲,用一根麻繩將他捆起來,蒙了他的眼睛,直接扛在肩上。
輕車熟路地下井、走密道,衛徵用胳膊禁錮著在她肩頭像條蛆一樣不住扭動的孔淵,心情不錯地哼著小調。
孔淵罵了幾句,也就折騰累了,歇下陣來。
“唔,到了。”衛徵摳開牆麵一塊磚,精巧複雜的機擴展現眼前。這是這幾天改出來,一拉動指定的幾根木搖杆,機關就能帶動這一小片牆麵挪開。
一進門就看到吳從以又在獻殷勤。衛徵心裡浮現出一點不明不白的情緒,嘁了一聲,直接將孔淵摔在地上。
“帶來了。”
吳從以顯然是聽見那嘁聲,他瞥了衛徵一眼,也懶得計較。蹲下身來扯掉蒙在孔淵眼上的布條:“孔淵?”
孔淵見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子,不複往日囂張的氣焰,氣勢頓時弱了下去,磕磕巴巴道:“怎,怎麼的?”
吳從以也不跟他廢話,單刀直入道:“進京趕考的是你的胞弟孔博,焚於火場的也是他。坦白吧,還有多少藏著掖著的?”
“什、什麼孔博!我不認得!”孔淵開始嘴硬不承認,全然忘了他自己上次與他們講過,那個不通文墨、隻能蹲在院子掰苞穀粒、嫉妒在心的陰暗胞弟。
“難不成你想要我給你回憶一下,你上次都說了些什麼?這驗心咒的滋味可不好受。”說著,他又斜眼瞧了一眼衛徵,蹙了蹙眉。
這人怎的還賴在這兒不走?
衛徵毫無這個自覺,她抱著臂大喇喇地倚著牆,見吳從以瞧她,還衝著吳從以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吳從以忍了。
麵前的孔淵還是死不承認,嘴硬得像煮熟的鴨子一樣。
“……”吳從以忍不住了。
驗心咒一施,孔淵那嘴皮子不受控製地就動了起來。
“進京趕考的的確是我胞弟孔博,但換卷子和火焚一事絕對是真的,我和我娘當時循著我弟進京趕考的路線一路問過去的。”
“那你為何說是自己?”
孔淵試圖抵抗著驗心咒的法力,不到兩秒他就放棄了,乾脆破罐破摔,惱羞成怒道:“不然呢?他本身就是那麼一個陰暗偽善的人,我還不了解他?除了讀書好些有什麼用?再說,要不是他去招惹不該惹的人,我跟娘也不會無辜受牽連。”
沒人想跟他糾結他弟到底偽不偽善、陰不陰暗。
衛徵心想:哇,這人果真是一朵與眾不同的奇葩。都求人辦事了,還藏著掖著不說實話。
連詹寧心想:費事。
吳從以心想:浪費了一個多月時間,就為你這點虛榮,好在不曾查錯方向。
捏了捏眉心,吳從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原原本本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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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五十四年,九月初十。
重陽剛過,丹桂飄香,秋菊正茂。
“母親,夠了。”孔博有些哭笑不得,老母給他備的行李盤纏塞滿了幾個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