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之日 明宇曆一一九年四月初……(2 / 2)

風追逝 霜寂影 3260 字 10個月前

且不說鐘離鬱心思電轉,這乞丐也是惶惑不安:對麵這小子是誰?乾什麼要請我?莫不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可對麵不就是個毛孩子嗎?夏國會用這種毛孩子來對付我?……酒菜送了過來,可兩人都一言不發。一時,房中陷入了令人難堪的沉默中。

打破這寂靜的是鐘離鬱,他離座起身,儘可能不多發出一點聲音地閂上房門,回過身來,漆黑的瞳仁直視著對麵的乞丐,卻仍舊一言不發。乞丐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氣氛,厲聲開口發問:“你究竟是誰?誰派你來的?請我此來有何貴乾?”一邊說著,一邊用右手悄悄地伸入了衣裳下擺,握緊了藏在那的匕首柄。

鐘離鬱此時也不好受,看似冷靜,實則無比緊張。掌心又濕又滑,全是汗水。心中的那個懷疑折磨得他直想開口。不過他打定主意,不露出一聲一色。乞丐問話之時,他早已想好一副說辭:“河亶來的?彆緊張,我也不是夏國人,哪個夏人認得出河亶之人?說說看,來這乾什麼?不會是和我一個目的的吧?”

乞丐此時的表情格外複雜,有對未知的恐懼,有被拆穿偽裝的憤怒,但更多的卻是聽說對方不是夏國人的輕鬆。鐘離鬱見他如此,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故意帶著譏刺的笑容補充了一句:“你們可真是貪心不足,又打起中原的主意來了。”乞丐先是不解,繼而恍然大悟,不禁嗬嗬一笑:“我們河亶國君可是雄韜偉略,哪像你們伊蘭國,整日懼怕這夏國懦夫,還與他們通好和親。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扶越大將軍已率五萬鐵騎突襲九原,試問你們伊蘭國國君,可有這份膽識氣魄?”言畢哈哈大笑,推開窗欞,舉目遠眺西北。

鐘離鬱麵色陰晴不定:毫無疑問,這乞丐是河亶細作,隻是他說出的話,委實讓人難以相信。河亶近來並無軍事行動的跡象,前幾日還用駿馬從鐘離商行換走了一批錦緞。於是,他故作鎮定地發問:“我確實不清楚此事。不過,攻破九原,怕是用不了五萬鐵騎吧?還是你們打算繼續進攻其他城池?”很顯然,此時這個探子心情很不錯,笑著對鐘離鬱道:“要震懾這些夏國懦夫,破一座城如何夠?要封住四門,把城中之人統統殺光,五萬人不多。”說到這裡,一縷紅煙緩緩升起,在陰沉的夜空中顯得格外醒目。探子興奮地低聲叫道:“是大將軍的信號,九原城一定已經破了。”抬手拉開門閂,探子回頭對鐘離鬱道:“後會有期,伊蘭的毛頭小子,我得回去交功領賞了,還有不少……”

一柄修長精致而又寒光四射的利刃刺入了探子的後心,直透出左胸半尺有餘。探子驚駭地瞪大了雙眼,剛要喊叫,一把又薄又長的匕首已經割斷了他的喉嚨。鐘離鬱順勢將劍一抽,探子沉重而又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血汨汨地從兩個傷口中湧出。平時的沉穩與靈動早已消失不見,此刻的鐘離鬱顯得格外狂躁,手中的長劍與匕首上,鮮血滴落而下。那張俊朗稚氣的臉龐,早已扭曲了,被憤怒與戾氣所占據……

稍稍冷靜一下,鐘離鬱審視著探子冰冷的屍體,心底生出一種涼涼的,很不好的感覺,甚至連握劍的右手和拿著匕首的左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可怕的惡念在他的心頭升起又消散,他的心緒紛亂異常。頹然跌坐在床帳中,看似深思,實則隻有他自己明白心中滋味,如烈火熬煎,寒冰刺骨般疼痛。

起身晃了晃腦袋,鐘離鬱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與謙遜模樣,揩乾淨血跡,扯下床單裹好探子的屍首,他並沒有去牽馬,而是抱著屍首從窗口一躍而下。月光被濃厚的烏雲所遮擋,大街上寂無人聲。鐘離鬱從探子的衣服中,翻出了一柄匕首與一包劇毒,還有一封封的信件,有些是夏國的情報,但大部分都是朝中官員與河亶往來的傳書,其中不乏高官顯貴之人。晃亮了火折子,鐘離鬱以極快的速度瀏覽了一遍,緊抿的薄唇邊勾起一抹殘酷的笑。他將信折好,放回探子衣裡。又把屍體放在登聞鼓下。拐到街角,隨後揀起一顆石子。右手隻一揮,登聞鼓便發出了雷鳴般的響動。見巡夜士兵已被驚動,鐘離鬱的表情無絲毫變化。他靜靜地轉過身去,消失於茫茫的暗夜之中。天空的雲層,愈發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