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邵府內慘死了一個管家,死法和石享的一致。
情瀾和師榭就是這樣找上邵府的門的。
所以隻需要統計出司馬瑜和喬瑋的關係網,找出死者在關係網上的位置就能更加確定出具體是罪人是誰。
所以保護人質,不僅僅要保護活的人質,更要保護死的人質。
難怪,建康城最近流行“秘不發喪”。
黃腸題湊是西漢帝王陵寢槨室,四周用柏木堆壘成的框型結構。對應的是罪人的死法。
情瀾告訴邵懷州,對於罪人死法的要求並沒有那麼苛刻,不會因為沒有用柏木用了其他木頭就被認定為失敗。但是形式要到位,可以是山寨的。
像石享的懸魚惹草一般,並不真需要將石享做成魚乾。
邵懷州忍不住詢問,為什麼許人均會將贖罪設置成解謎的形式。
邵懷州忘不掉情瀾那個淩厲的眼神,像是看向自己的獵物一般,惡狠狠的譏笑道:
“如果贖罪那般輕易,你能坦然地接受這份清白嗎。”
“能折磨罪人的,隻有罪人自己。能救贖罪人的,也隻有罪人自己。說到底,許人均是用血在玩你這份罪孽的心。”
*
任務開啟的第二日,風雪歇了不少,按照師榭的指導,邵懷州沒有貿然去驚動去尋找喬瑋或是司馬瑜,而是去雞鳴寺旁的畫坊暗中跟蹤倪衡。
畫坊是由普通的抬梁式建築,五開間兩進深,不大不小,由此可以看出倪衡不是什麼有錢人。
大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給足情瀾封口費才被出賣了。
邵懷州為了今天的跟蹤,喬裝打扮了翻,收起冗長的袖口,穿了一身蔥白的短襖,因為是在白天,積雪又沒怎麼化,夜行黑衣反倒顯眼。
邵懷州裝作來買畫的,左看看,右看看,店小二以為這是個識貨的主也不敢怠慢。
“這幅丹青設色雅致,勾勒得人惟妙惟肖。”
邵懷州輕輕咳了一聲:“我想請你家倪畫師為我畫一幅丹青,不知今天畫師可有空否?”
小二:“客官可真不巧,這不年關將至,倪畫師前幾日便回清涼山了。”
邵懷州歎了口氣:“唉,真是憾事。”
“有客否?”
男子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那男子一襲藍衣,剛從屋外回來,衣擺給雪濡濕了,一大片水印子則是更深的藏藍色。男子形貌昳麗,眼角溫柔地下垂,笑意簡直能夠融化窗外的飛雪。
乍一看,真是一個風清霽月的舒朗君子。
藍衣君子掩麵咳了幾聲,他清冷的麵容上掛著幾分憔悴,給人一種弱柳扶風的病態美。
邵懷州一見便知,他有肺疾。
如果不是趕時間,邵懷州想給今天見的幾人好好擬幾幅方子。
今天見的幾個人,算是老弱病殘齊全了。
等等,邵懷州好像默認了自己是“弱”的事實。
小二吃驚地看著男子,驚訝道:“倪畫師,您不是小住清涼山麼,怎麼提前回來了?”
原來那男子便是畫師倪衡,倪衡答道:“回來取些東西便走。”
剛剛的對話被倪衡聽見,於是他見到邵懷州,便微微向他作揖,歉道:
“在下一時分身乏術,不想怠慢了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哪裡的話。”邵懷州輕輕作揖後,便先一步告辭了。
倪衡撐著傘,後腳出來。
邵懷州順著腳印跟了上去。
行至玄武湖的台菱橋時,四顧無人,撐傘的倪衡忽然停住了,轉向身後。
“跟了一路,先生竟如此誠心求畫?”
橋旁的雨雪氤氳掩映著金陵山的輪廓,分明團團的嵐氣橫亙在遠山黛綠之間。
行蹤既已暴露,邵懷州也走出風雪的迷霧之間。
倪衡玉立在橋上,一雙秋水般的眉眼此時睥睨著邵懷州。
他先開口道:“鄙人看先生,求的不是在下的塗鴉拙作,而是在下這條賤命吧。”
邵懷州不答。
乾枯的柳枝隨風揚在二人背後,鵝毛大的雪悠悠的旋轉在油紙上。
事已至此,邵懷州篤定地走向橋上,走進倪衡的傘下。
邵懷州賭一把:“倪衡,我是來幫你的。”
倪衡會意挑眉:“什麼?”
“我將助先生完成任務。”
話畢,一陣風過。
共渡一把傘,邵懷州和倪衡的距離實在太近,倪衡似乎聽見邵懷州砰砰混亂的心跳。
倪衡饒有興味地看著邵懷州堅定的眼神,揚雪不止,他手中的傘不自覺地像邵懷州傾。
邵懷州繼續補充道:“我是請願者。”
“襄助,倪衡”
“是我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