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方位,不同的燈籠上分彆用墨字寫著:
“乾坤”“澤兌”“風巽”“雷震”“水坎”“火離”“地坤”“山艮”
這間小亭子有些年代了,似乎在唐代時翻新過。
闌額用的在唐代所流行的“七朱八白”的粉刷。
像是條虛線。
亭子的名字起得倒很雅致,牌匾上是用趙孟頫字體寫成的“菱舟亭”。
隻是不用黑墨而用朱漆,有點瘮人。
廖江發問:“菱舟亭?又是菱又是舟的,可是這裡又沒水池子。”
倪衡拋出一個有些恐怖的猜想:“或許,曾經有過,被屍體填平了。”
“進去吧。”是廖江的聲音。
倪衡反問道:“你怎麼能確定裡麵沒有人。”
邵懷州點點頭。
廖江見他們這般不信任的舉動,白了一眼,一腳踢開菱舟亭的漏花破門——
室內空無一人,被燭火照得有種金屬的昏黃。
梁上還懸著了白蒙蒙的蜘蛛網,牆上留下了陳舊飛濺的血液,像是書道中的飛白。
邵懷州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張被砍得七零八亂的桌子,似乎重現出當時罪人們互相殘殺凶戾的慘狀。
這裡曾經應該吃過不少罪人的性命。
雖然家具布局有些詭異,但是確實沒什麼人在其中,算是安全的。
廖江率先進去,毫發無損。
沒什麼機關。
跟廖江進去,或許有什麼線索。
畢竟,是她先發現了“王滿”的屍體。
邵懷州正要走進去,一把被拉住了。倪衡突然閃在邵懷州麵前,一腳踹關了菱舟亭的門。
倪衡說道:“跑。”
跑?!往哪跑?
邵懷州還沒反應過來,倪衡已經抓著他的胳膊往竹林裡衝了。
彆看倪衡病弱體虛,跑起來還挺快的。
逃亡的途中,邵懷州忍不住後頭看一眼菱舟亭方向。
“砰——”那門被踹開了,是一臉陰鬱,計劃暴露的廖江。
還有,還有一個人,提著一把小匕首——戴著子午冠的道士。
先前在寫紙條環節,邵懷州就感覺他倆也許是一夥的。
現在是實錘了。
倪衡和邵懷州已經跑遠,二人縮進掩人的草叢裡。
孤鴉四啼,湖起潮聲。
仔細分辨周圍沒有出現腳步聲之際,邵懷州終於鬆了懸著的心,開始大口喘氣。
倪衡這家夥跑得也太快了吧。
“咳咳——”倪衡清臒乾瘦的手指半握攥成拳頭,放下鼻尖下,隱忍地咳幾聲。
“為什麼現在才拆穿她?”邵懷州遞出僅剩的半壺水。
……
倪衡沒接,邵懷州尷尬地擰開,自己抿了一小口。
“我想確定一件事”倪衡嘴角挑起笑意,“她和道士是不是一夥的。”
“這很重要嗎?”
倪衡答道:“生死攸關”
他側重的點好奇怪。
“啊————!”
隱隱約約好像是廖江的慘叫。
聽聞這聲慘叫,邵懷州心裡已經有了個不好的聯想,或許計劃失敗的廖江,已經被那道士背叛殺掉了。
剛剛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再也不存在了。
邵懷州心不在焉地咽了口水,有些惻隱地說道:“雖然知道背叛是肯定的,但沒想到這麼快。”
接著問道:“你是怎麼發現廖江不對的?”
倪衡麵部表情地開始陳述:“一開始就有些懷疑。”
“在這樣的島上,如果你是手無寸鐵的廖江,你會選擇去和兩個不認識的人結盟嗎?”
邵懷州:“一個人的話,肯定會被死刑犯盯上,雖然有試錯的風險,但我會去結盟。”
作為死刑犯,要殺死三個目標是他的罪人。
在沒時間給他確認的情況下,最好的做法,是殺死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遊戲開始,死刑犯會儘可能地去找落單的人殺。
邵懷州:“等等,不對,兩個人?”
一個人還可能落單,兩個人那就說明已經抱團了。
死刑犯去挑釁已經抱團的人,簡直是送死。
倪衡知道邵懷州已經懂了他的意思:“還記得廖江坐在哪?”
“靠門的位置。”
倪衡:“對,位置的選擇是根據先來後到的順序落座的。”
“廖江和道士來得最晚。”
“在下對喬兄說你的身份時,廖江還未到。”
“所以,她以為你是遊戲參與者,並不知道你是人質。”
邵懷州恍然大悟:“島上兩個不相識的人結盟,如果那人安然無恙,說明,要麼至少,這倆人之中有死刑犯的機率較低,要麼,這兩人都是利益互不乾涉的死刑犯。”
敢結盟的倆人,說明暫時相互信任,就算兩人都是謊話,先該互相通氣了任務底牌。
“廖江認為我們,要麼是目標不同的罪人,要麼都是死刑犯。”邵懷州自說自話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啊。
“如果情況是前者那還好,可如果是後者,廖江又不會武功,她為了表明她的清白,走在前麵,也就是將後背給了兩個死刑犯。”被小誇一頓後,邵懷州得了甜頭,認真地分析起來。
“是誰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吧。”
“這就是她讓在下感覺奇怪之處。”倪衡笑道,“除非,她知道我們兩個不可能同時是死刑犯”
“因為她自己就是死刑犯。”
“遊戲當中不可能有三個死刑犯,不然剩下的六個人平分,每個死刑犯得到兩個罪人,達不到任務數。”
原來這是“最多隻有兩個死刑犯”紙條的解釋。
“她和道士一開始就結盟了,屬於“先場”結盟”倪衡似乎是想到了廖江那聲淒厲的慘叫,“遺憾的是,這個遊戲裡,隨時都會有猜忌和背叛。”
但邵懷州還有個疑點:“為什麼她不會懷疑我們早就認識了?”
“你自己也發現了,廖江並不知曉你“聾啞”。”
“在寫紙條環節,你不和任何人說話還交白紙,所以她也並不知道我們是認識的。”
聾啞的人設好處在這裡。
“我們的結盟在她看來,屬於“後場”結盟。”
“在廖江看來,你很謹慎。”
所以一個狐疑,謹慎的人,莫名給另一個罪人提供善意,這怎麼看怎麼像鴻門宴。
“對廖江來說,你的好心時機不對,所以你不必介意之前的事。”
倪衡很溫柔地解釋道。
“對我來說,很合時宜。”
是“我”不是客套的在下。
邵懷州有點臉紅,捏了捏後頸。
似乎,兩個死刑犯的身份已經明晰了——喬瑋和廖江。
因為“黃腸題湊”的紙條,邵懷州堅信喬瑋就是死刑犯。既然倪衡也已經找情瀾解過謎了,應該也會知道,喬瑋就是死刑犯。
不對,他這麼厲害,為什麼還需要解謎者?
“如果在下是手無寸鐵的死刑犯,且身段嬌小的廖江,在下一定利用優勢,好好躲起來。等到遊戲後半程差不多了,再出來狩獵。”
“絕對不會去結盟。”
倪衡看上去像是這樣的人。
倪衡凝視著邵懷州的眼睛:“事出有因,所有的舉動背後都是有目的的,隻有邏輯不會騙人。”
邵懷州囁喏道:“那你難道……不會懷疑我嗎?”
倪衡笑著回答:“當然。”
幾乎是脫口而出。
邵懷州很想開心地接受著倪衡的信任。
隻是……
這句肯定的回答,反而讓邵懷州隱隱覺得,倪衡在說反話。
他的身份,倪衡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