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夜快過去了,天空就將微微泛起了亮光時,島上起了極濃的霧。
他們即將失去前路。
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慘白的水霧,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草裡不能待。
一旦走錯方向,誤入大片的草叢裡,隻有死路一條。
倪衡打算把邵懷州送回菱舟亭再去草裡撿屍體。
天空受到雲霧厚實的掩蓋,先前極明顯的北鬥七星此刻已經乘著月亮船,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於島上的人來說,失去星星,就是失去參考係。
還好樹林中,潮濕的泥土上被烙印上了三條有腳印的路線。
霧雖然很大,但倪衡低頭能看清地上的腳印。
順著地上的痕跡,把邵懷州帶回了菱舟亭,讓他在鏡子後麵睡會,白天相對安全些。
“你什麼時候回來?”邵懷州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在樹林裡時,他的狀態就很不好了。
頭暈,目眩,體力不支。
一夜幾乎沒睡,倪衡倒是沒有什麼異樣。
“等霧散了,在下就回來。”
邵懷州蜷縮在菱舟亭的角落裡,不住地發抖,他看起來很冷。
倪衡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邵懷州身上,“你再堅持一會,霧裡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我去看看有沒有解藥。”
中毒?
作為郎中的邵懷州承認自己這次是大意了。
但這次混在的霧裡的東西,他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毒藥。
令他奇怪的是,明明身體更弱的倪衡,在大霧的偷襲之下,一點事都沒有,反倒是比他剛到島上時,看起來更健康。
邵懷州垂下的發梢上凝結了霧氣形成的水珠,落在額角處,混著他的冷汗流在下巴處,他哆嗦著問道:
“你找的到回來的路嗎?”
“我找不到回來的路,但是找得到你。”倪衡關門的一瞬間,菱舟亭八角的紙糊的燈籠被風翻動地上躥下跳。
倪衡給邵懷州蓋上鏡子後,邵懷州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銅鏡是鑲嵌在柏木上的,離他很近,一種潮濕的黴味飄向他的鼻尖,那是一種如同泛舟行駛在秦淮河上蕩漾的味道,一陣一陣的香味,像時近時遠被木槳推開的漣漪。
這樣的感覺很安心。
俯身看水,起身望雲。
一閉眼,仿佛就坐在畫船上,過青石橋洞,沉醉在江南的綠水苔波的搖晃中。
……畫麵確實很唯美。
但是邵懷州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就是……這個霧……它是不是在致幻。
想到這,邵懷州不敢溺死在溫柔鄉的搖籃之中。
他努力得讓自己的腦子運作起來,以免在睡夢當中死去。
先想想,接下來可能的發展——
白天,遊戲進入了第二階段。
死刑犯,罪人殺得差不多了,幸存者接下來會帶著各自的目標去城隍廟。
在島上,屍體是可以用來交換,絕對的籌碼,所以一定都是藏好的。
所以倪衡選擇去草裡尋屍體。
實際是在給自己找籌碼。
按照遊戲規則。
比如倪衡收集找到了廖江的屍體,喬瑋的屍體在毫歌手裡,假設毫歌的目標死刑犯是廖江,那麼倪衡就需要和毫歌交換屍體。
邵懷州頭痛的不行,仍然強迫著自己繼續想事情。
他想到了回到菱舟亭的路上,倪衡和邵懷州講的他的推理——
倪衡似乎通過萬燁已經搞明了一切。
隻有兩個死刑犯。
所以寫著“洛神賦”和“侏儒柱”指向不存在的死刑犯,便是提前串通好的。
在寫任務前先結盟還是後結盟,一眼便能看出來。
說道“先結盟”。
這就很有意味了。
遊戲的規則是喬瑋在所有罪人到齊之後宣布的。
如果想要在寫紙條之前就知道規則,這也有點太“未卜先知了”。
如果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隨意找人串通,這個風險無異於“與虎謀皮”。
所以,問題出在,棋手給的提示。
兩個同時寫洛神賦和侏儒柱便是先結盟。
說明“洛神賦”和“侏儒柱”中,有人收到棋手的“泄題”。
兩個死刑犯——喬瑋寫的是“穆天子宴瑤池”,廖江寫的是“傅粉何郎”。
說明他倆在寫紙條之前,並沒有和其他人結盟,否則至少統一口徑,兩個人編個一樣的,更能混淆視聽。
萬燁能用“木牛流馬”來試探倪衡,說明他知道答案。
因此萬燁的任務八成是“木流牛馬”。
“黃腸題湊”和“木流牛馬”是對應兩個死刑犯真實的任務,黃腸題湊指的是喬瑋,木流牛馬指的是廖江。
萬燁這樣詭計多端的人,一定不會寫“木流牛馬”,而會編一個其他的蒙混過去。
但是排除單獨出現過的“鱸魚蓴菜”,“空白”,“穆天子宴瑤池”,“傅粉何郎”此外,隻剩重複出現的“侏儒柱”和“洛神賦”。
隋代昭雖然表麵上看上去老實好騙,但是罪人,不可能不帶腦子來玩遊戲。
他如若提前收到棋手的“泄題”,不可能坐以待斃,浪費這樣的提示。
所以隋代昭選擇了看上去情緒失控不穩定的萬燁作為自己的隊友。
萬燁八成是和隋代昭在寫紙條前便結盟了,寫下了“洛神賦”或是“侏儒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