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入陣曲 小二,再上一道鹽水鴨子……(2 / 2)

罪人遊戲 叁分之貳 4235 字 11個月前

倪衡反應快,茶水全濺到他的袖子上,隨後愛惜地拿出玄色手帕擦了擦:

“這可是新做的衣裳,阡耕你還真是我命裡的克星。”

邵懷州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個人,無畏無懼,遊戲生死:“為什麼這麼做,那你豈不是——”左右魚龍混雜,邵懷州將音量調小,在倪衡耳邊說道,“這次不就成了死刑犯嗎?!”

倪衡:“對啊,這是在下第一次當死刑犯,還有些許期待。”

邵懷州垂下頭道:“我欠你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隨即抬起眸子,目光堅定地看著倪衡的眼睛:“我要和你一起去,就算豁出性命也不會讓你死的。”

倪衡看著過分緊張認真的邵懷州,輕笑了一下:“彆誤會,在下這麼做不是為了要你性命,在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邵懷州:“?”

倪衡眼神飄到了席間的桂花糖芋苗上:“在下的鈴鐺搞丟了。”

邵懷州:“……”這麼說,我的鈴鐺好像也搞丟了。

師榭說過,骰子是空心的,鈴鐺在骰子裡,係在屍體上便可讓許人均認證。

邵懷州回想起了,師榭最後所說的“漁翁之利”——掉包倪衡和邵懷州的鈴鐺。

多虧了倪衡,師榭的任務,也完成了罷。

倪衡:“與其便宜彆的罪人,那倒不如便宜阡耕你了。”

邵懷州:“……謝謝。”

倪衡舀著桂花糖芋苗:“阡耕你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辟……”轉念一想綠柳居人多眼雜,邵懷州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木桌上寫道:

辟雍硯

聽到倪衡的稱呼,邵懷州忽然想到要更正一下:“對了,我姓邵名覃,字懷州。秦陌是我胡謅的假名。”

倪衡:“好的,阿陌。”

邵懷州:“……好。”名字隻是一個代號,倪老兄你開心就好。

綠柳居一樓傳來一陣琵琶聲,是《蘭陵王入陣曲》,驟急明快的撥弦聲嘈嘈如狂雨潑泄,恢弘大氣如一場捷戰;左手按弦時稍有的凝滯,又夾雜一絲嗚咽悲涼之意,似乎是在為蘭陵王的結局末數惋惜。

無論是技巧性的掄指掃弦,還是演奏者的情感熱情,都絕對是上乘的。

倪衡頗為感慨地說道:“蘭陵王一生英勇,死於後主猜忌,飲鴆而亡。”

隨後將手中的碧螺春一飲而儘。

方看清那女子的衣著——眼睛處戴著麵具,嘴角毫無笑意,梳著落鬟髻,垂下的幾縷碎發用竹青蠶絲纏著,斜插一根水綠碧玉掐銀步搖,衣著重瓣梅紋鵝黃羅裙,腰係一條天水碧的縐綢穗子汗巾,一曲罷,抱著銅鎏金鏨鳳首琵琶款款退去。

眾人扔著紅綃,喝彩道:“廖江姑娘再來一曲。”

廖江?邵懷州看著眼前的黃裙女子,突然意識到:“她是廖江?!”

不可能,後來的廖江是廖江扮的,她明明已經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邵懷州確實沒見到廖江的屍體。

看來,朱橋溫並不是嗜血的人。

突然想到橋溫……也不知,他離開島後去了哪裡。

“廖江撿漏,將三具罪人的屍體帶走了?”邵懷州詢問道,“不對啊,沒有船,她怎麼走的?”

“或許是棋手給她的提示吧,在地動爆炸之前,她就已經帶著屍體離開了。”

倪衡下頷微動,點了點頭:“三國蜀漢時期,諸葛孔明發明了用來運輸糧食的木牛流馬。木牛流馬,暗諷的是廖江。她在彈琵琶之前,曾是山匪,南晉太安三年時,夥同其他流寇,劫了朝廷的救濟糧,後來被伏波將軍陰隙抓住,廢了武功。”

“之後建康城內餓殍遍野,廖江不算什麼好人。但那點救濟糧,也隻不過是朝廷顧著場麵,意思下的。”

“說到底,真正的罪人,不是一個人。”

邵懷州捏著茶盞,看著水中任人宰割的茶葉上下懸浮,默默不語。

寒冬裡的暖陽是稀罕的,窗外的浮光打在倪衡鼻尖和山根的連線處,像雪子上亮晶晶的眩光、,在他臉上掃下涇渭分明的黑白光影。

浮光也為邵懷州的臉頰掃出須影,像日晷被拉長的影子。在光下,邵懷州的一雙杏眼變成澄澈的琥珀色。

倪衡眼睫顫動著,出了神:“她的生活終於回歸平靜了。可在下看她,也沒有特彆高興的樣子。”

邵懷州很想用“子非魚”的典故反駁他。

倪衡撐著臉像是在發呆:“就算沒有任何威脅,生活也是不過如此,十足平淡無趣的,那與其沉淪於碌碌的空白中,還不如置於痛苦的地獄之中,真實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邵懷州:“如果感到世人所說最幸福的時刻也不過如此,那不如調轉方向去慶幸——世人所說最痛苦的時刻,也一定不過如此。”

“平淡是一把隨心性而變的□□。”

倪衡凝神看向邵懷州身後的人,像是看到一位故人,他麵色不忍動容,但很快調整狀態,麵帶微笑著起身作揖:“你的痛苦來了,在下先告辭了。”

正納悶倪衡的神情變化,邵懷州:“……”莫名其妙。

“邵懷州,你現在真行啊,我在家裡給你做好了鱸魚蓴菜,你跑外麵來吃。”

聽到這個聲音,邵懷州直發怵。

像齒輪般機械地轉過身去,對著邵阡擠了個楚楚可憐的表情。

邵阡不吃這套,當著倪衡的麵,一把揪住了邵懷州的耳朵,架著他回了邵府。

“每日三次,飯後吃——”被邵阡扛走之前,邵懷州給倪衡丟了包藥,“痛痛痛——彆打了——”

邵懷州的聲音漸漸飄遠。

麵對桌上突然出現的油紙包,倪衡先是一怔,隨即淡淡地拆開那包藥,微微的淡香味能分辨得出是川貝白術一類治肺的藥材,每包藥材單獨還細心地配上糯米紙還有蜜餞的包裹。

是啊,倪衡他愛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