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理的日子定在了七日之後，唯恐知畫猜疑，對她隻道是乾隆去宮外體察明情，而將綿憶帶上隻是因為他從未出過遠門。知畫大抵猜到了他們的去向，故作不知，囑咐紫薇一路上千萬照顧好綿憶。

綿憶這一去，恐怕要打破某些人辛苦建立的安逸了。

臨走之前，乾隆已將一切安排妥當，還派快馬趕去大理，將他們出行一事事先知會了爾康。待到兩邊都已準備完畢之後，乾隆一行便啟程了。

綿憶頭一回出京城，一路上都歡欣無比，口中不住地喚皇瑪法吉祥。乾隆麵色一肅，說道：“記住了，我們這是微服出巡，你再不可在外邊稱我皇瑪法，隻許以漢人的方式稱我為祖父，你千萬要記得。”

綿憶不住地點頭：“是，孫兒記下了。”紫薇又鄭重地囑咐了一遍：“綿憶可要記得，這次我們在外邊碰到的人，遇到的事一個字都不可以向你額娘提起，這是皇……祖父的聖旨。”綿憶帶著幾許茫然乖乖應下。

大理的景色美不勝收，這個季節，京城已是枯枝遍地，可大理卻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乾隆挑起車簾觀望車窗外的景色，臉上的神往之色儘顯，可心中迫切的心情卻隻有紫薇知道。紫薇捏了捏乾隆的手心，笑道：“皇阿瑪，不遠處就是了。”

乾隆輕輕“嗯”了一聲，紫薇已然能夠感覺到乾隆手心微微的濕熱。遠遠地望見不遠處立著一行人，其中一人綿憶已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同紫薇一齊將乾隆扶下馬車，黑亮的眼珠子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永琪被他看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兒子站在自己麵前卻沒勇氣認，還不如找個地洞鑽進得了。他平一平情緒，走上前說道：“草民艾琪見過黃老爺，見過紫薇格格，見過……簡郡王。”

紫薇心中疑惑，之前明明商量好推說永琪是乾隆在民間的義子，可到了如今卻莫名地變成了“草民”，紫薇隻得順著他演下去：“我們微服在外，你無須多禮。”

綿憶依舊看著永琪不動，那不正是畫上的人嗎？額娘不是說他已經為國捐軀了嗎，他怎麼會在大理出現？還有，皇瑪法和紫薇姑姑怎會認得他，他究竟是誰？綿憶腦中一下子浮現出各種疑問，但礙於此人牽涉到自己的額娘，他隻得故作平定。

永琪仍是緊盯著他，紫薇見氣氛異常，遂笑道：“我們遠道而來，還不快帶我們去屋裡歇息。”

“嗬嗬，是，難不成你要我們在這裡吹涼風不成。”乾隆早已心急著要見小燕子和綿懷，於是繞過眾人，先往屋裡去了。

眾人緊跟在乾隆身後，紫薇朝永琪看了一眼，帶著幾絲疑惑。永琪搖了搖手指，又將手指指向綿憶，示意紫薇彆在綿憶麵前露了破綻。

“姑姑，他是誰？”綿憶終於安奈不住，等他們進屋之後，強拉住紫薇問。紫薇心跳得厲害，現在若是說錯一句話，他們之前的一番苦心可就都白費了。如今還未同永琪通過氣，綿憶向來心思細膩，萬一他真的跑去問永琪，發覺自己說的同永琪說的不一致，定會懷疑的。思來想去，紫薇隻得說道：“他是咱們的一位故人。”

又是故人，綿憶確信他就是畫像上的人，猜想他一定是自己的額娘深深愛著的人，不然這些年額娘也不會一直珍藏著他的畫像了。可心裡掙紮，要不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額娘，畢竟如果她知道畫像上的人還在，一定會深感欣慰的。

趁著永琪去給他們斟茶的時候，綿憶跟在了他身後。永琪知他在身後，步子不禁添了幾分零亂，他索性停下來問：“簡郡王怎不進去？”

“我認得你。”綿憶看著他說道。永琪微微詫異，卻並未令他察覺，隻是笑道：“是嗎？你認得我。”

綿憶很認真地點頭：“嗯，我知道你是額娘的一位故人，額娘年年都要供奉你的畫像，可……可你明明還活著，額娘怎以為你已經死了呢？”綿憶頓了頓，猶猶豫豫地問他，“你……是我阿瑪嗎？”

永琪的背後爬上一層冷汗，保守了十多年的秘密會不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而被揭穿呢。看著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小臉，永琪忍不住慌了。

綿憶追問個沒休：“你快回答我啊，見過我阿瑪嗎？”

“綿憶，我不是！”永琪往前挪了一步，艱難地說出這三個字。沒想到綿憶卻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該稱我簡郡王，即是微服在外，你至少也該尊稱我一聲公子。”

永琪哭笑不得，這孩子小小年紀竟對尊卑看得如此重要。嗬……這一定又是拜知畫的殷切教導所賜了。他勉強牽了牽嘴角，蹲在綿憶身前緩緩道：“簡郡王，你記住了，今天在這裡看到我的事等回去以後一個字都不可以向你額娘提起。你額娘一直以為我已經不在人世，這樣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對於這個‘事實’她已經接受了這麼多年，如果你突然間告訴她我還在這世上，她必定會難以接受的。你如果不想令你額娘傷心，就千萬要保守這個秘密。”

綿憶盯著永琪思索了一陣，隨後伸出手說：“嗯，我答應你。我們擊掌為定，不過你得向我保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