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聞此徒然變了麵色,他翻開乾隆三十一年的史頁,紙麵凹凸,像是經茶水沾濕過一般,他緊張道:“那撕下來的幾頁呢?”
“這……兒臣不知,想來應是當廢稿棄置了吧,一般廢稿皆是由翰林院的太監處置的。”
乾隆腳一軟,沒想到百密一疏,雖不知有沒有人見過這幾張廢稿,可既然已經將永琪殂亡之事載入史冊,就算是公諸於眾了。而今日朝上卻稱永琪被派邊關,倘若有人以史錄為借口,阻止他將綿懷接回京城,那自己豈不是連辯駁的機會也無了。
乾隆思來想去,唯有循著綿憶說的法子做了。十二阿哥觀察細微,已猜到乾隆此刻作何打算,卻故意關切道:“皇阿瑪的臉色這樣差,朝中事務再多,亦要先保重龍體才是。”
乾隆沉吟一聲,擺擺手命其跪安了。
且說那頭綿憶已經回了兵部,官員們見綿憶回來,皆忙不迭迎上去問。綿憶搖了搖頭說:“我已經勸說了,可皇上一意孤行,勢必要將他接回京城。我知道幾位大人皆衷心朝廷,我實在不願眼見有歹人利用皇上待家父之情來混淆皇室血脈,萬望大人們為了祖宗名聲,千萬要勸服皇上。”
大臣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各個緊擰著眉頭,不必問也知道沒人願意眼見著一個來曆不明的人來混淆皇家血脈的。綿憶勾了勾嘴角,見此狀,已對明日的“仗”有了八分把握。
第二日朝上,乾隆一上朝就裝病。第三日,亦是如此。然而裝病期間,乾隆亦命人放出話去,聲稱他這些日子記憶力不濟,夜間伴有多夢,時常夢見榮親王永琪。這樣反反複複過了六日,直到第七日朝上,乾隆方說:“將晴格格之子收作榮親王繼子一事,不知愛卿們商量的如何了。”
朝上炸開了鍋,朝臣們聞此全傻了眼,當日乾隆不是稱綿懷是還珠格格之子,亦是榮親王之嫡子嗎,怎麼今日卻成了晴格格之子,榮親王繼子了。這樣朝令夕改,實在令朝臣們百思不得其解。
乾隆肅了肅麵色,說道:“晴格格之父愉親王於我大清有功,更何況老佛爺生前晴格格也儘了孝道。現今晴格格雖身處民間,朕前些年雖說已經將晴格格之女接回京城,但畢竟隻算是外臣家的格格,並無公主封號。現將晴格格之子歸到榮親王名下,亦算是大清對有功之臣的恩賞了。”乾隆說這番話的時候心痛得很,若不是為了保全寶貝兒子的名聲,要不是為了避免引起騷亂,他是斷不會這樣做的。
然而,雖是這樣,但乾隆仍然想著等綿懷哪日有了作為,可借故將他抬升的。這時候,綿憶心裡卻是痛快得很,他與十二阿哥無需廢一點力,卻將乾隆逼迫到了這般境地。更甚的是,乾隆還因綿憶通曉事理,對他心念感激。
朝上有人忍不住稟奏:“敢問萬歲爺,臣記得當日萬歲爺稱世子乃榮親王嫡親之子,可今日……”
乾隆咳了幾聲阻止他:“李卿家何出此言,榮親王早在多年前就已陣亡,又豈會有一位年僅十歲的嫡子。”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官員立即噤聲,退回列中。朝上的官員想起乾隆這些日子總是時怒時喜,記憶力又衰退得厲害,再想想這些日子的舉動,更加覺得乾隆是得了老年症了,這樣想著所有的人不敢再說話了。
乾隆得寸進尺,又說:“既然歸在了榮親王名下,那勢必同簡郡王不分親疏,將來他若有所作為,亦是可以封賞的。朕過些日子將他接回京城,暫且授一官職,先曆練著吧。”
見沒有人再有異議,接綿懷回京的事就這樣敲定了。下了早朝之後,乾隆單獨留下了綿憶,他有意讓綿憶去大理接綿懷回京。綿憶恨他們恨得徹骨,豈會願意接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說道:“綿憶亦是盼望著能夠去大理見見阿瑪的,可是皇瑪法也知道,進來兵部事多,和大人又被派去籌集兵餉,綿憶實在是走不開。”
“可除卻你,朕實在無法再派任何人了,畢竟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並不多。”乾隆婆娑著胡子,努力思考兩全之策。綿憶趕緊說道:“皇瑪法若信得過姑父的話,大可派他前去。雖然姑父之前禦前失禮,可正如皇瑪法所說,知曉這事的人並不多,唯有姑父前去再適合不過,也算是給姑父一個補過的機會吧。”
綿憶哪裡是為了給爾康機會,乾隆將綿懷定為永琪的繼子,自然會得罪不少人,若是爾康帶著乾隆的旨意前去接人,勢必會被小燕子甚至永琪埋怨。若是爾康不肯接旨,那必是抗旨不尊,無論如何,爾康都得不到任何便宜。
乾隆思考了一陣,心下覺得也唯有爾康去最為妥當了。乾隆對綿憶道:“雖說綿懷在名義上是榮親王繼子,可事實你也明白。他回來,自然要入住榮王府。你現已居簡郡王府,那麼榮王府留守的丫鬟太監自然不多,這事上你可得多費點心了。”
綿憶心中千思白轉,綿懷來了,自然是要多多費心的,隻是怎樣的費心法,乾隆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