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拚命叩門,扣了好一陣子,因為身體實在支持不住,才悻悻地掉頭走了。他腳上使不上一點力,每走一步都極為吃力。知畫在旁邊看著,也沒上前關切,不是猶豫,而是故意如此。她要讓永琪感覺到自己對他有一點恨,那一點恨就足夠令永琪內疚終身了。
永琪上了馬,心裡對小燕子還是有諸多放心不下,他對站在門內的知畫說道:“小燕子脾氣倔,希望你能多擔待些。”
“永琪,我能對小燕子做的就隻有到這份上了。”話音落下的一刹那,王府的門被合上了。永琪隔著門道一聲“難為你了”,隨後伴著馬蹄聲漸漸遠去。
知畫從這話裡能夠聽出,永琪對她的愧疚又加深了一點。
永琪一個人騎著馬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皇宮嗎?有時候想想實在難以麵對乾隆。翰林院嗎?今天不由自己當值,更何況看到綿憶隻會更內疚。永琪思來想去,也唯有去爾康府上了。
他到了額附府前,一下馬就站不住,搖晃著身子由看門的侍衛扶著進去。爾康扶過永琪,問道:“你怎麼弄得如此狼狽,是不是腿疾又發作了。你先坐下,我給你去請大夫。”
紫薇為永琪倒了水,擰著眉擔憂道:“外邊的大夫醫術平庸,恐怕永琪的病還需太醫診治才可。不如你將永琪送回宮去,讓皇阿瑪宣了太醫吧。”
“不要!”永琪立即製止,“你們不用為我操心,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什麼要緊的。”
永琪說完,咬緊牙關挺過了這一陣疼。他環顧四周,問道:“怎麼我這些日子過來都沒瞧見東兒,他去哪兒了?”
“撇下我們,跟著南兒簫劍去大理了。”爾康歎息一聲,心裡有諸多不舍。
爾康一句無心的話又勾起永琪心裡的陰鬱,“撇下、大理”,這幾個詞聯係在一起不就是他麼。撇下京城的一切去了大理,等到回來之後物是人非,所有的人都已經陌生。永琪紅了眼眶:“我如今夫不夫、子不子,父不父,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的結果。爾康,我到現在才後悔,隻可惜已經晚了。”
紫薇與爾康互看一眼,知道此事他們不該介入,更何況在幾年前他們就已經勸說過永琪,所以這一切無可否認,的的確確就是永琪自己一手造成的。
永琪苦笑一聲,起身拱了拱手告辭。紫薇想起一件事,叫住他:“永琪,你告訴皇阿瑪,我很擔心他。如果他願意,就讓我進宮照顧他吧。”
“我會的。”永琪點點頭,瘸著腿走了。
永琪回到宮裡,正看到綿憶在乾隆榻前侍奉,乾隆這兩天為了小燕子的事,病情越加重。無論是粥還是湯水,乾隆都吃不下去,綿憶每喂一口,乾隆都吐了出來。
“讓我來吧。”永琪心裡一酸,接了綿憶手裡的碗,耐著性子喂他。
乾隆擺擺手,吃力地說:“還是不吃了,這些日子朕什麼也吃不下去,身上使不上一點力。”
說話間,王喜帶著十一阿哥進來,十一阿哥見永琪也在,故意說:“兒臣來給皇阿瑪請安,既然皇阿瑪安好,那兒臣就放心了。”
乾隆擺著一張臭臉,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不忘端皇帝架子:“有什麼事就說吧,彆遮遮掩掩的。”
“是。”既然乾隆都這麼說了,十一阿哥就直截了當,“皇阿瑪,上次貝子闖禍,皇阿瑪下旨命貝子奉雜役營服雜役,如今貝子遲遲未去雜役營任職,朝中怨聲載道,軍機大臣言稱‘若是皇上一例縱容,他們便上書辭官’。”
“豈有此理!咳咳咳……”乾隆支在枕上,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十一阿哥的鼻梁罵道,“你身為軍機大臣,這些事何須過問朕,難道你就不能憑自己的本事解決嗎?”
十一阿哥伏身一拜:“皇阿瑪息怒,兒臣雖有能力阻止,但是畢竟‘君無戲言’,所以兒臣斷不能讓朝中眾臣以此來指責皇阿瑪。”
“豈有此理,誰敢以此來指責朕,你嗎?還是你?”乾隆先指著十一阿哥,又指向綿憶。
永琪唯恐乾隆動怒,跟著跪下說道:“皇……上,臣同意十一阿哥之言。”
乾隆完全不能相信臉永琪也會同意將自己的兒子送去雜役營,他閉著眼想了好一會兒,權衡之下,唯有點頭對十一阿哥說:“罷了,這件事就令永璂去辦吧。你記得提醒他,縱使是雜役營,也不忘尋個簡單些的差事。”
“兒臣遵旨。”十一阿哥得令退下之際,綿憶亦跟著退下。
兩人回到南書房之時,十二阿哥早已將派職書擬好,隻待發去雜役營。綿憶瞧見十二阿哥手裡的派職書,恍然大悟:“敢情這次並非老臣所奏,而是事出有源哪。”
十二阿哥將派職書隨意在桌上一拍,笑道:“事出有源是沒錯,不過這源頭還是在老爺子那裡。這次咱也算兩手準備了。”十二阿哥拍拍一摞厚厚的折子。
綿憶隨手翻開一本,是禮部侍郎遞上來的奏書,在翻開一本,是和珅遞上來的。嗬,果真是兩手準備呢。
十二阿哥忽然肅了肅麵色,對綿憶說道:“綿憶,你先出去守著,我同你十一叔說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