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傳位詔書公告天下之時,乾隆已經再無轉圜的餘地,但奈何永璂並非乾隆心儀的人選,心裡總有諸多不甘。他借著自己有恙在身,假意昏厥不醒,隻為回避永璂的登基大典。
先前乾隆還假借郊區蝗災嚴重,需要開國庫賑災,令和珅一再克扣了登基大典的費用。儘管乾隆雷厲風行,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了,先不說永璂即將榮登帝位,就憑乾隆孱弱不堪的身子,也不可能再同自己的兒子相抗衡。
和珅處事圓滑,孰利孰弊自然拿捏得十分準確。儘管乾隆多次克扣登基的費用,也依然無法阻止永璂辦下一場曠世的登基大典。和珅為表自己對永璂的忠誠,幾乎掏出自己十年“攢下”的積蓄,為永璂舉辦了一場豪華盛大的登基大典。
這一日普天同慶,京城西街是九九八十一席的千叟宴,稱是為祝乾隆千歲無疆而辦;東街是九九八十一席的千童宴,稱是為報乾隆二十餘年養育之恩而辦;南街是九九八十一席的千婦宴,稱是因感佩那拉皇後與乾隆伉儷情深,相敬如賓而辦。
字字句句不離乾隆,同樣字字句句也戳中乾隆的痛處。乾隆久病不愈,千歲無疆隻是奢求。永璂自幼不為乾隆所重視,養育之恩更是遑論。那拉皇後素來被乾隆所厭棄,就連死後也無得嘉封,相敬如賓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一場登基大典辦得空前豪華,表麵上看起來新帝與太上皇父慈子孝,然事實上隻有乾隆自己清楚,這一次傳位便預示著自己將會徹底失去權位。如今能夠奢求的,就是安然度過餘生。
不過奢求畢竟是奢求,當乾隆得知和珅掏出體己為永璂籌辦登基大典,便知連最後一線希望也無法再抓住了。他為求自保,自請搬入壽皇殿。壽皇殿本是先皇雍正軟禁允禵之所,乾隆自請入住壽皇殿,無非是為讓天下人儘知,永璂之孝隻是虛有其表。
永璂自然不能令他如意,不僅拒絕了乾隆入住壽皇殿,反而自請搬離乾清宮,將偌大的乾清宮留給乾隆一人居住。
說起來,他真正算是孤家寡人了,王喜因宣召一事而徹底失去乾隆信任,如今改在永璂身邊當差,便也遠遠離了乾清宮。而乾隆再也無任何信任的太監宮女,索性將乾清宮內大部分的太監宮女都遣往了彆處,隻留下幾名跟隨多年的宮女太監。不過縱使將他們留下,乾隆也不允許他們近身,隻有在端茶用膳,太醫前來診脈的時候才肯同意他們入殿,大多時候放下膳食,乾隆就令他們退下了。
宮女送來的膳食乾隆都不敢直接食用,每次都要用銀筷在每一盆湯菜中來回攪動數次,確信沒有毒後才敢食用,就怕有人在飯菜裡下毒,想要置他於死地。
乾隆的兒子們本就不與他親近,如今榮位有主,自然都想著避嫌,哪裡還會有人來乾清宮探視。帝王的寢宮幾日間猶如從天堂淪為地域,因著乾隆臥病難起,宮裡的灑掃宮女索性就躲懶,幾日才來乾清宮打掃一次,有時候象征性地動幾下掃帚,就往彆處去了。
養心殿內幾乎快要蒙上厚厚的蜘蛛網,枯黃的落葉堆積如丘,泛起淡淡的濁味。此時已是永璂登基的第九天,也是綿憶離開京城的第九天。這些天,乾隆極力憋著一口氣,或許隻有綿憶回來,他才能結束這種無權無勢,擔驚受怕的日子罷。
經過九日的顛簸,綿憶已行至大理,雖說是受了乾隆之命將紫薇帶回京城。但是綿憶畢竟心軟,好歹這些年自己的姑母待他不薄,既然紫薇去意已決,倒不如作了成全。
綿憶沒有往前追,如果不出意外,此時紫薇應該已經出了雲南境了。綿憶一拉韁繩,調轉了馬頭,打算在雲南磨些時日。此時綿憶並不知京城是何種狀況,永璂才剛登基,乾隆或許並未交出實權,因此一切還需小心應對。
早些年來大理的時候,就聽南兒說過,大理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綿憶玩心大起,於是打算先去鎮上找一處住下,等安置妥當後再趁此機會好好將大理欣賞一番。如此,也算不虛此行了。
綿憶牽著馬匹走在街上,大理的街巷熱鬨無比,到處都是商販,各種叫賣的玩物都是綿憶在京城從未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