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這套核雕我要了。”綿憶走進一家珍玩鋪子,櫃台上一套桃核雕琢的印章令綿憶愛不釋手,每一個核雕上麵各刻著一首詞,字體大氣,雕工精湛絕倫。永璂向來喜歡收藏各種精致的玩物,綿憶便想著帶一套回去。
“這核雕不賣了。”夥計奪回綿憶手裡的核雕,吹了吹麵上的灰,小心翼翼放回木盒子裡,說道:“公子見諒,這核雕已經被一位貴公子訂下了,他回驛站取了銀兩就過來取。”夥計說著,眼睛一亮,對綿憶身後衣著華麗的貴公子點頭哈腰道:“小的已經將核雕仔仔細細擦拭了,公子您拿好。”
一疊銀票從綿憶左側伸向夥計,綿憶納悶是誰出手如此闊綽,回頭不禁詫異:“阿……您怎麼上這兒來了?”
“我聽說這裡鬨蝗災,深怕那些官員治理不當,索性親自來一趟。”永璂手一甩,將紙扇展開,湊到綿憶身前輕搖,責備道:“也不知道冷暖,大熱天的穿這麼厚重,不怕捂出疹子來。”
“原本想著趕路輕鬆些,所以就將衣裳都往身上套了,省得背著包袱。”綿憶憨憨地咧嘴,隨後又想起什麼,說道,“前頭剛到雲南的時候我聽說郎知府已經平治了蝗災,怎麼阿瑪還要親自走一趟。”
王喜笑著插話:“爺哪裡是擔心蝗災,不過是借個由頭罷了,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王……您,心急著要親自過來接您回去。”王喜接了夥計手裡的核雕,攤開手又說,“兩位爺還是去驛站罷,街上人雜。”
永璂居然為了自己千裡迢迢趕來大理親自借自己回京,綿憶感動之餘是悱惻。雖說近幾年都是以父子相稱,然而事實上永璂也不過長他十餘歲,況且永璂無妻無子,未必懂得為人父的心境。永璂對自己的關切,也未必就是完完全全出於夫子間的情深。
好幾次話到了嘴邊,綿憶都無從啟口。路上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永璂耐不住閒,扯了王喜手裡的錦盒打開來,將核雕一一取出來細看。綿憶尋了話題,說道:“兒子原本想著阿瑪會喜歡這玩意兒,預備買一套帶回京城去作禮,沒想到阿瑪竟自個兒買下了。”
“咱兩也算是心有靈犀了。”永璂不經意道出一句,忽覺得彆扭,兩頰生起瞬間的燥熱。他繼續低頭擺弄手裡的核雕,一麵欣賞著核雕上的刻字,一麵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時已近黃昏,各家門前已經燃起油紙燈籠,因著天色尚明,遠遠看那燈火儘顯闌珊。綿憶扭頭看著永璂,此時永璂正行走在闌珊燈火下,微暗的燭火襯得他溫和如玉。綿憶下意識轉回頭不去看他,說道:“阿瑪榮登大位,是時候該冊立後妃了,不知阿瑪可有著人安排下選秀大典?”
永璂似乎未曾聽到,又從錦盒裡取出一枚核雕,核雕底下竟是空白一片。“什麼價值不菲,世間罕見的核雕,看樣子不過是些街頭雜玩。”永璂原本興致頗高,看到這枚不倫不類的核雕,一時間失了興趣。
“阿瑪不必動氣,就當給綿憶練練手。”綿憶抽走永璂手裡未刻詩的核雕,笑道,“等回了驛站,兒子給阿瑪露一手如何?”
“隻見過你舞劍騎射,竟不知道你還會做這些精細功夫。”永璂頗露讚許之色。
綿憶將核雕塞入袖中,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選立後妃一事,阿瑪可著人去辦了?”頓了頓,接著說:“現在阿瑪根基已定,必定得早些要選立後妃以拉攏大臣,鞏固勢力。”
心裡頓時積著一股火氣,永璂乾咳了幾聲,語氣複雜,像是玩笑,仿佛又帶一點抱怨,令人捉摸不透:“難不成你就這麼盼著我立後納妃,若說我從未打算選秀納妃,恐怕那些老頑固不催,都要被你催上一輩子了。”
就好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不管永璂是真未打算立後還是玩笑話,綿憶憋悶在心裡的積鬱立時掃空。他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