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輕一點,方才還誇你心細,現在怎麼又冒失起來了。”永璂一麵咬牙,一麵將桌上的藥酒遞給綿憶。
“還以為阿瑪男子漢不怕疼,沒想到小傷小痛就將阿瑪嚇成了這樣。”綿憶放慢了動作,拿棉花沾了藥酒重新再傷口上塗抹了一遍,說道,“果然悶得久了,要是再不換,恐怕輕傷也要成重傷了。”
永璂看著綿憶的樣子,不禁想起那拉氏。從前那拉皇後也是這樣,嘴上隻管責備取笑,但是心裡著實比自己還急。看綿憶小心翼翼的樣子,永璂忍不住打趣:“將來要是哪個姑娘嫁了你,那可真是福氣了。”
“阿瑪不立妃,綿憶自然也不娶妻。”綿憶肅了肅神情,放下藥酒,繼續取了紗布為永璂包紮。
永璂的笑容立時凝滯,隨後說道:“你何必學我,我隻是覺得宮裡的女人爭風吃醋,見得心煩,倒不如眼不見為淨。”
“兒子也一樣,看不慣那些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綿憶停了停,又說,“綿憶並非全然效仿阿瑪,其實還有一重原因阿瑪不曾知道。”
綿憶語氣裡藏著酸楚,永璂仿佛意會到了什麼。想想自己一再推脫禮部,不肯選納後妃,也是有原因的。原本以為是因為擔怕立了後妃,自己同綿憶的父子情不再純粹,將來後妃生子,恐怕綿憶會心有芥蒂。
現想來,是為了綿憶不假,但並非是因為害怕破壞父子情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永璂漸漸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綿憶,就好比綿憶離開京城來大理的幾日,永璂隻覺得空虛害怕,即便手執大權,也沒有綿憶在身邊來得安心。
這時王喜快馬加鞭,總算趕來了驛站。一進門就看到綿憶在為永璂包紮,忙上去接過綿憶手裡的紗布,賠罪道:“奴才手腳笨,到這會兒才趕來,勞動王爺了。”
綿憶任由王喜去忙活,隻是囑咐彆弄疼永璂,自己挪到一邊去,從袖子裡拿出那枚核雕。驛站裡沒有小銼子,綿憶隻得拔出彆再腰間防身的匕首。燭光投射在刀鋒上,發出銀銀寒光。永璂心一提,責備道:“可是趕路趕糊塗了,這核雕才多大,萬一劃傷了手指可不是鬨著玩的。”
綿憶側頭賴皮地笑笑:“都說了要給阿瑪露一手,難道阿瑪還信不過我的手藝。”說罷,豎起刀鋒,在核雕地步快速地刻劃。永璂擺一擺手,王喜乖乖地退出去,永璂猶自走到綿憶身邊,將燭台挪近些,說道:“黑燈瞎火,即便手藝再好,也仔細點,要是傷了手指,你阿瑪可不懂得包紮。”
永璂低頭,見核雕底部已有半首成形的詩,仔細端詳竟是《越人歌》。(注解)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永璂一時納然,問:“怎想起了《越人歌》?”
《越人歌》生僻,向來少有人知,沒想到永璂竟然一眼就看出,看來裡頭的典故必然也是知道的。綿憶覺得臉上掛不住,便打著哈哈說道:“原本是要刻上其他詩句的,可一時錯了手,竟不知怎的將越人歌裡的詩詞刻了下來。”
注解:《越人歌》全詞: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典故:鄂君子皙坐船出遊,有愛慕他的越人船夫抱著船槳對他唱歌。歌聲悠揚纏綿,委婉動聽,打動了鄂君,當即讓人翻譯成楚語,這便有了《越人歌》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