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命人將閒置的軟榻搬進了正殿的寢室,仔細鋪好床鋪,又伺候了兩人洗漱。走前習慣性地吹滅了所有的燈燭,隻留了一盞油燈在床頭。
“那裡黑燈瞎火,你不如將軟榻挪過來得了。”永璂彎起唇,解了外衫與中衣,懶洋洋靠在龍榻上。
永璂隻著了一件薄薄的內衫,仰麵躺在榻上更加顯現出健朗的身形,在昏暗的燈光下極具誘惑力。綿憶強迫自己鎮定,不敢多看永璂一眼。永璂等了一會兒,見綿憶隻是往油燈處挪了挪,又隨意取了一本古書就著油燈細讀,便笑道:“都說了黑燈瞎火,你還偏拿書來折騰自個兒的眼。”
綿憶放下書,合著衣服躺回榻上,搖著頭說:“已經習慣了,臨睡前不念些書睡不安穩。”然後偏了頭對永璂說:“就算覺得自個兒健朗,也不該馬虎。”綿憶伸過腿踢一踢永璂,又說:“還不快將被子蓋上,明兒要是真染了風寒,看你如何。”
永璂翻一個身,捂著頭說:“哎呦,確實覺得腦殼疼,往日裡都是王喜伺候就寢,今兒沒了王喜,可怎麼是好。”
綿憶雖知永璂是說笑,但為怕他真得風寒,趕緊起身為他攤了錦被,將錦被嚴嚴實實蓋在永璂身上,隻露出了頭。又將帳幔放下,確信漏不進一點冷風,才回了自己的榻。
永璂賴皮地笑:“今晚可要比前幾日冷,恐怕是轉涼了,要不你躺上來,就當是給我暖被窩。”
“得了,你不是腦殼疼嗎,甭耍嘴皮子了。”綿憶一個轉身,寢殿東側的窗呼啦開了,一陣陣冷風灌入。綿憶睡在外處,連擋風的帳幔都無,不覺生冷。他正欲走去合窗,屋外的值守太監已經先一步將窗合了。
永璂猛地起身,嗬斥道:“朕未下令,誰讓你將窗子合起來的。”
窗外的太監怔愣了須臾,又哆哆嗦嗦將窗挑開了,口裡直說:“奴才該死,驚擾了皇上歇息。”
“下去!退得越遠越好,沒有朕的吩咐,誰也不許出現在大殿百步之內,包括王喜。”說罷,永璂撩開一側帳幔,對綿憶說:“朕習慣了夜裡開著窗睡,你還是躺上來吧,萬一著了涼,可要惹你額娘擔心了。”
綿憶聽永璂習慣了開著窗子睡,又聽得若是著涼會惹知畫擔心,便合了衣裳與永璂擠在一處。剛才吹了涼風,身上覺得冷,乍然觸到永璂溫熱的胸膛,不自覺顫了顫身子。永璂將頭側往另一邊偷笑一陣,又轉回來說:“夜裡合著衣服睡,起來必定著涼。”
“聽你一回,不過事先得申明,夜裡可不許使詐。”綿憶隻是脫了外衣,永璂壞壞地笑,露出一隻手拍了拍綿憶的臉頰,說:“現在已經是夜裡了,夜闌人靜,誰敢使詐。”
綿憶神經緊張,瞪著眼看永璂:“你為老不尊。”
細風一陣一陣往殿裡頭灌,寢殿裡的油燈漸漸暗下去,隻留下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綿憶一個轉身,反撲在永璂身上,笑道:“我若沒記錯,你可是夜裡盲。”
“你怎麼知道?”
“早些年裝鬼嚇唬令妃的時候,不知是誰在黑夜裡老撞著樹乾子。”
“那我今兒就繼續盲,看你能怎麼著。”永璂確實夜裡盲,無奈縮回被子裡,往綿憶那頭挪了挪,兩人挨得更緊些。
一夜風平浪靜……(各位看官彆急啊,早晚會不平靜的。)
綿憶與永璂同眠寢殿的事不久後就在宮裡宮外傳開,京中百官百姓皆不多言,隻道新帝視侄為子,乃明君也。不過因著前一日宴席上發生的種種,朝臣們即使有猜忌也不敢隨意表露。
既是傳遍,尊貴的太上皇乾隆那裡自然也得著消息。乾隆聽聞同眠寢殿之事,雖心有萬千怒火,卻終究沒有力氣發泄。前去他耳邊“嚼舌根子”的太監似乎見火候還不夠,有心再添一把火:“聽皇上身邊值夜的太監說,昨天夜裡皇上不僅令王爺留宿,兩人還睡在一張榻上,倒像是漢末的哀帝和董賢。”
說起亡國的漢哀帝,乾隆不由害怕江山斷送在永璂手裡,便讓太監扶他起身,說著:“快扶朕過去,朕要那逆子解釋清楚。”
那太監不情不願扶著乾隆起身,為乾隆更衣套靴。乾隆越想越惱火,才剛伸出腳,便一頭栽在踏腳板上。小太監嚇得手足無措,連忙跑出去找人宣太醫,剛跑出幾步,十一正往這裡過來,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不在太上皇跟前伺候,竟然敢偷懶了。”
“太上皇流……流了好多血。”小太監哆嗦著身子,口裡含含糊糊說不清。
十一急了,推開他,疾步邁入親自將乾隆扶回榻。又抽了袖子裡的錦帕為乾隆止血。他回頭對隨從說:“快去知會皇上,太上皇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乾隆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隻手緊緊拽上十一的手腕,說:“朕不想見那不孝子,你將那屜子下的聖旨取來,這是朕留著的最後一道聖旨,也是為了……為了製衡……”
乾隆才剛說了一半,便沒了氣息。十一顫著手探一探乾隆的鼻息,大駭不已,口裡直喊:“皇阿瑪快醒一醒。”
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提醒:“稟王爺,太上皇駕崩了。”
“胡扯!”十一一掌摑上小太監,喝道:“傳太醫!”
片刻之後,雖將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請來了乾清宮,但是所有的人都是一句話:“太上皇駕鶴西去,臣等已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