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風 “愛是什麼?”(2 / 2)

他拿起書,再次讀了一遍:“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本書你還要麼?”

奚硯沒跟上他的思緒:“啊?”

“這本書,你還要麼?”謝墨揚了揚,“你若是不要,可不可以送給我?我多讀幾遍,或許未來有一天能夠懂了,然後再讀一遍,就會通透了。”

奚硯帶來的書大多都是自己的,一般教完都會帶回去,原因無他,隻擔心有時候謝栩會突發奇想要哪幾本,他到時候給不出來,又沒有合理的說辭來解釋,於是一般都會教完就帶走。

但看著謝墨希冀的目光,他搖不了頭。

“來,我得留個紀念。”謝墨看到奚硯點頭,興衝衝地拿了筆墨出來,“寫什麼好呢?”

“今天是夏至,”奚硯想了下,“就寫‘建衡四十四年,夏至,奚硯贈予謝鬆煙’吧。”

“好!”謝墨當即應下,正好也讓奚硯看看他的書法有無長進。

謝墨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奚硯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忽然道:“其實你方才說的,不無道理,但這世間事從沒有那麼簡單的。”

謝墨疑惑地問了句:“什麼?”

“如果世界上人與人之間都能用簡單的愛恨一言蔽之,那很多事情早就不會有那麼複雜。”奚硯看他寫的字,“夫妻、君臣、兄弟……都是如此。不懂得的人,才是少數,才是幸運。”

一語成讖。

十四歲的奚硯永遠也想不到,在九年後,這世界上能讓他最感覺到愛恨交疊、恨不得同歸於儘的,居然是長大後的、他麵前的少年。

冷月光輝,建衡四十四年的夏日涼風吹不到昭安三年的年末寒冬,奚硯在月光下將謝墨瞪著,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都清楚,對方應該是都回想到了建衡四十四年的日子。

良久,謝墨先彆開了目光:“……我記得我說過什麼的。”

“哦,那與我何乾。”奚硯緊了緊懷裡的書,麵上一片冰冷,“夜深了,再不回明早怕是要起不來,王爺自便吧。”

謝墨足足在街上站了大半宿才回屋。

奚硯已經睡熟了。謝墨在臥房裡麵轉了一圈沒找見人,最後看見承端匆匆出門起了個夜,才確定奚硯是跑到書房裡麵住了。

書房裡麵擺了軟塌,有時候謝墨看奏折看得晚了,也會在書房休息,因此地龍與炭盆供應得都很足。承端怕熱氣飄出去,但又怕動靜太大擾了奚硯睡覺,隻輕輕帶上了門,給了謝墨進屋的時機。

奚硯自己帶了枕頭和被褥,已經陷入了沉眠,呼吸均勻而又平緩。

你倒是真的睡得著。

謝墨攥起拳頭想砸在窗欞上,憑什麼、憑什麼隻有自己在這兒生悶氣,這口氣不上不下卡在他胸膛,他躺都躺不下!

但又擔心會驚了奚硯的清夢,所以謝墨舉起來的拳頭半天也沒落下去,最後化成輕輕的一下,懟在發冷的窗框上。

成蹊給謝墨望風,以防承端回來看見他們這一主一仆大半夜不睡覺站門口,像是要半夜把奚硯怎麼地似的,他搓搓手,偷瞄了眼自家主子,發現他舉起來的拳頭帶著雷霆之力揮下去,結果悄沒聲地落在了窗戶上。

嘖嘖。成蹊不敢在謝墨麵前這樣,隻好攏著袖子轉過頭自己腹誹。

“走吧,回去睡覺。”謝墨大步流星走出來,順手在他背後一拍,險些把成蹊拍地上,“告訴晏時悟,奚硯那邊暫且不用盯著了,也不用跟著了。”

“那、那明天奚大人入宮……?”

“我說不用了。”謝墨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成蹊連忙稱是,不敢在氣頭上忤逆他。

這夜兩人不歡而散,一連幾天,兩個人都沒說話。

這麼說仿佛又有點不準確,沒說話主要是因為謝墨和奚硯好幾天都沒有見麵。早朝時匆匆一瞥,所有的話都在場麵上,沒什麼機會能夠聊天。私下裡,奚硯仿佛也清楚從那夜之後謝墨就不會纏著自己,真的在敬書房住了好幾天,壓根兒沒回來。

攝政王第一次感受到孤枕難眠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雖說奚硯在的時候,他倆也隻同床共枕過那一次,那次自己還沒有意識,第二天起來才知道和奚硯躺在一張床上的。

但……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由奢入儉難,謝墨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實在按捺不住了,終於在奚硯住宮裡的第六天帶著成蹊進了宮。

敬書房裡卻隻有小皇帝一個人的身影。

謝煜看見他來還挺詫異:“七皇叔?你怎麼來了?”

謝墨也沒跟他虛與委蛇,行了個禮便開門見山:“臣來尋奚大人。”

“老師不在宮中。”謝煜想起什麼好玩的事兒,唇角勾了抹耐人尋味的笑意,“喬鬆軒回來了,老師去找他吃酒了。”

“噌——”

那點兒疑惑瞬間變成憤懣,直直衝上了謝墨的腦門兒。

喬鬆軒。謝墨攥緊了指骨。

如果說奚硯有心上人這件事是真的,那麼整個上京城,他最懷疑的就是喬鬆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