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鬆軒乃大理寺少卿,與奚硯年齡相仿,奚硯為謝栩侍讀的時候,喬鬆軒為五皇子謝檀侍讀,原因無他,謝檀的母妃正是喬鬆軒的親姨母。
那個時候奚硯整日裡心事重重的樣子,喬鬆軒性子活潑,總愛跟他說說笑笑的,有時候下了學,奚硯去冷宮回來,還能看見喬鬆軒在宮門外等他,說要帶他去玩。
謝墨記得非常清楚,他與奚硯冷宮相處兩年,奚硯給他講起冷宮外麵的事情,除了謝栩以外,提得最多的就是喬鬆軒。
謝墨這邊火都頂到了腦門兒,謝煜看得好玩,手裡的佛珠盤得愈發歡快。
“……他們去哪了?”
謝煜翻了頁書:“不知道啊,說來朕也想知道呢。七皇叔,你若是見到老師,可否幫朕告知他一下,說朕有幾處地方還沒弄懂呢,還請他儘快回來。”
一席話堪稱煽風點火,謝墨一下子就想起當時奚硯以講學為由,硬是等到宮門下鑰才跟他回攝政王府。
行啊,為了和喬鬆軒吃酒,連皇帝講學都不管了?!
謝墨冷著一張臉告了辭,轉身就走。
奚硯正和喬鬆軒坐在如意樓的包間中,各種菜品點了一桌子,都是年少時喬鬆軒帶他吃的。這麼些年,兩人口味都未曾改,甚至就連小二一見是這兩位來了,都輕車熟路地幫他們先點好固定菜式。
喬鬆軒看著黑了些,把大氅往空座上一甩,搓了搓手:“上京城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了,我這次去南方查案,那邊如同春日一般暖和,害得我都不想回來了。”
奚硯給他倒了杯茶,含笑道:“你剛回來,還是暖和些好,一冷一熱容易著涼,馬上過年了,染了風寒多難受。”
喬鬆軒樂嗬嗬地接了過來:“還是玄月貼心啊。”
他抿了一口,餘光看見奚硯垂眼倒茶的動作,一舉一動自帶矜貴,是從小自家風中養出來的風度,難怪那個時候敬書房的夫子總會以奚硯作為標杆,經年累月,他這股氣度沉澱得更深,傲雪淩霜、波瀾不驚。
喬鬆軒放下茶杯,斂了笑意:“……我聽說了一些事。”
奚硯抬起眼皮:“什麼事?”
“你和……攝政王。”喬鬆軒觀察著他的表情,“你應該挺不高興的吧?”
“高不高興,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目前看來對我沒什麼壞處,也就算了。”奚硯拎起了筷子,“趕緊吃吧,說好了等你辦完案子回來要給你接風洗塵的,怎麼,我銀子都花了,你還客氣上了?”
“哪能啊。”喬鬆軒伸向烤得油光水滑的雞肉,調笑道,“我這不是怕你不高興,尋思著,平日裡已經有個吊兒郎當的在你麵前晃了,我再吊兒郎當的,更惹你不痛快。”
奚硯笑了:“攝政王的吊兒郎當與你可不一樣,上京城誰都知道,喬鬆軒喬大人穿不穿官服是兩張麵孔,穿上是黑白分明的大理寺少卿,脫下就是上京城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
“怎麼感覺你在罵我,而且什麼穿脫官服的,顯得我多不正經啊。”喬鬆軒咬了一大口肉,“玄月,說真的,你要不痛快你可以跟我說,這兒又沒彆人。”
奚硯夾了一筷子炙羊肉:“我真沒有。”
“謝墨與你在朝堂上都打成那個樣子了,私下裡還能好?”喬鬆軒不信,“再說了,我可記著你當時跟我講的,那個……”
“我都和攝政王成婚了,你就彆提那個人了,好嗎?”奚硯無奈地望著他,喬鬆軒被他看得一愣,勸解的話轉了半天,最終又化為一大口肉吃下去。
“是你小時候跟我講的,你說你在那個人身邊,是平生第一次喜歡和其他人待在一塊兒,很放鬆、很輕快,讓你能夠短暫地忘了身處波譎雲詭的環境,得以喘息一二。”喬鬆軒不動聲色地提醒他,“怎麼,奚大人認命啦?”
奚硯不說話,隻是夾著菜吃。
喬鬆軒“哎呀”了一聲,繼續回憶:“我還記得你跟我說,如果他有個平凡的身世、或者生在一個普通人家裡,是不是也可以像我一樣,無拘無束、瀟灑自在、清廉兩袖風。”
奚硯終於說話了:“你也說是‘如果’。”
“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
“嗯,我也說了,是‘如果’。”
喬鬆軒看他終於不抵觸,把椅子往他身邊挪了挪:“所以,這個人還在上京城嗎?他知道你成婚了嗎?”
“還在。”奚硯筷子頓了頓,“……知道。”
喬鬆軒立刻捧心:“哎喲,好難過。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嗎?”
“不知道。”奚硯掃了他一眼,“捧反了。”
“哦,”他把手挪到左側,“那……攝政王知道那個人的存在嗎?知道他是誰嗎?”
“之前很多同僚來找過我,想給我說媒,我就說有心上人,搪塞過去了。攝政王也知道。”奚硯拿起小勺,“但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沒人知道是誰,你是除了那人的名字以外,知道的最全的那個。”
喬鬆軒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還是我們兩個關係鐵啊。”
“可不是。”奚硯學著他的傻笑也跟著笑了兩聲,“再不吃我全吃光了,喬大人高風亮節,接風洗塵的席麵也不怎麼動筷子,大部分都讓我吃了,舍己為人呐。”
喬鬆軒連忙動筷子:“這不是好久不見了,想多跟你說幾句,這人怎麼還不領情呢。”
奚硯衝他悠悠一笑,翻開兩支酒杯,一人斟了一杯。
“還是要慶祝你辦案順利、平安歸來的。”奚硯和他碰了一杯,“馬上過年了,屆時我再去喬府拜訪伯父伯母。莊王殿下是不是也約你了?”
“嗯,他的席麵在今晚,你要不要一同去?”
“我就算了。我現在的身份,去了不合適。”
“也是。”喬鬆軒誇了句好酒,隨即歎道,“莊王殿下本來就不大喜歡攝政王,如今你又和他進了一家門,依殿下的性子,怕是會刁難你。不去不去吧,但比之那種席麵,我還是喜歡這種,簡簡單單的,能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