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的人聲,悠閒隨意的人群,間或參夾討價還價的嘈雜,都使我心頭漸生欣喜。
閉門太久,雜音入耳雀躍了心情,我撩開窗簾,貪婪的汲取街景。
青石板街,車輪轆轆。小販推車叫賣,此起彼伏的吆喝,連綿不絕入耳,親切已極。
“凝卿。”清朗的嗓音喚的熟稔,我掀簾子的手不由微停。
他舉著小小的暖手爐笑意清爽。精致的手爐已用棉布細細的包裹好,遞到我的手邊:“車外寒涼,暖暖。”
“謝過晏相。”我接過手爐,依然謹言慎行。
他淺笑頷首,眼中是了然。
“鬆子糖……嘞……”婦人拉長的語調悠長溫軟,散開和鬆子糖般清香甜美的韻味。
“等等。”晏清鴻不等車停穩已跳了下去,不多時手捧紙包歸來。
紙包放入我的掌心,“你嘗嘗。”
人立身前,笑容伴隨著身上沾染的鬆子糖甜香一同飄散。
荷葉形的紙包散開,滾動著粒粒鬆子糖。六角形的糖果色澤如琥珀透明,當中包裹著兩粒精致的鬆子。拈起一粒納入口中,齒頰間彌漫開淡淡鬆子香。
修長的手指在我眼前一閃而過,手指間夾著糖轉眼消失在他唇邊。晏清鴻抿唇笑意盈盈,“不問自取,凝卿不會責怪吧?”
東西是他買的,我能說什麼?
他勾著唇角,半眯著眼神,頗有幾分愜意享受。
“晏相喜愛鬆子糖?”心頭有些莫名的輕鬆。攏著暖爐隻覺得暖暖,舒服的直犯懶。
他笑意漸濃,眼波清潤。手指再次探向我捧著的紙包,轉眼一粒鬆子糖已入了口,“一國之相,平日裡總要顧著些身份,不能有稚氣之舉,今日在凝卿麵前方儘興些。”
與他娓娓相談,讓我輕易的忘了車外流水景致,被帶入話題而不自覺。
“可你沒避著我。”含著鬆子糖,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停駐。
他靠著車壁,凝望我的眼神坦誠溫柔,“你我之間何須試探,清鴻絕無遮掩。”
我一聲低喟,“既不需試探,晏相何必以書相贈?”
他眉頭微挑,眼中似有玩味閃過,“你認為我相贈《國策》是為了試探你?”
“難道不是嗎?”我始終垂著頭,語氣平靜,“凝卿與晏相數次見麵都是針鋒相對,對手也好,未來的丈夫的也罷,你還是希望凝卿在意你的。隻要凝卿碰了這本書,就再不可能將您放在普通人的位置。”
看的越多,這個人的點點滴滴就透過書本印刻在了心頭。他的心思,他的想法,他的一切,就這麼被感知了,被了解了。
他望著我,不惱不怒爾雅如初。手指拈著一粒鬆子糖凝神思索。
鬆子糖窩在我掌心中,手心的熱度讓糖有些軟化,塊塊粘結。我也忘了放下,就這麼捧著,與他沉默相對。
“你既這麼認為,為什麼還是看了?”他在笑,隻是目光帶著探索似要穿透我的麵紗,看清我的心思。
攏上手指,將鬆子糖細細的包裹了。“凝卿必須愛你。”
我嫁晏清鴻,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不如徹底的了解他。亦夫、亦友、亦敵。
紅色的瑪瑙珠在手腕間滾動,流動著的珠光幻化著殷紅。我的手指慢慢撥弄,低低吟著,“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