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怕愛他,勢必更加心心念念。與其刻意防備,不若淡然隨緣。
不敢看那雙和煦淺致的雙瞳,我將目光轉向窗外。可那剛才還吸引我的街景忽然變的呆板,再沒了遊興。
“凝卿。”耳邊他的聲音忽然變的深沉,“你應該聽說了皇上意欲賜婚恒昌公主與驃騎大將軍的事吧?”
心猛然一緊,我輕抽了口氣。
哥哥他,真的是被賜婚了。
我克製著自己,想要穩定聲音,出口仍是顫顫,“恒昌公主?”
印象中,似乎沒有聽到過這個封號,是我孤陋寡聞了嗎?
“就是年初剛剛及笄的小公主。”晏清鴻解釋著,“年初凝卿小姐一病兩月,錯過了入宮朝見皇後的機會,對恒昌公主也是緣慳一麵。”
平安康泰,仙壽恒昌。可見皇上皇後對這位小公主真真喜愛的緊。
“皇上沒有硬下旨意,驃騎大將軍自也是裝傻,但是誰人心中不明呢?這事不可能拖的太久。”晏清鴻忽然提到這些,讓我心頭再也顧不得裝看風景,飛快的轉回了臉。
這些事我隱隱都猜到了,但此刻從晏清鴻的口中證實,還是有些震撼。
風家掌管了‘紅雲’太多的兵馬,皇上又怎麼可能放心?麵對‘梁墨’得勝凱旋,又得了太多民心,皇家又怎麼可能放任不管呢?
哥哥做了駙馬,自是身嬌肉貴不可能再領兵出征。爹爹年老體衰,辭官養老也不過是年內之事。簡簡單單一樁事,輕易了卸下了風家幾十年博來的兵權。
“於公,我不能忤逆皇上的意思;於私,我又不希望有人誤會我娶你過門是為此事鋪路。索性推病不朝,才有了這幾日的清靜。”他平靜的敘述著,話語中不帶半點激動,“凝卿可還認為晏清鴻對你耍了心機嗎?”
他,確實不需要對我耍任何心機。要我過門,請張聖旨就夠了。
“晏清鴻其人,有人說奸詐狡猾,有人說八麵玲瓏,還有人說滿腹陰謀詭計。那本《國策》相贈,清鴻確有目的,隻是凝卿想偏了。”他抿唇淡笑,雙目迎著我,“我隻是想讓凝卿認識一個真實的晏清鴻,僅此而已。”
真實的晏清鴻?一句話就帶過了當初他退婚的侮辱、狩獵場外的算計嗎?
還有那位公主……
“晏相,您當初可是為了恒昌公主退婚的。”我安然凝視他,似是調侃。
他微怔,苦笑搖頭,“恒昌公主人在宮中,又深的皇上嬌寵。她傾慕的是眾人口中的英雄,而非巧言令色的文弱書生。不然皇上賜婚為何放下後宮眾多公主不選,獨獨挑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
我該感到幸還是不幸?
風家不在乎兵權,不在乎地位,但哥哥想要的是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一段姻緣就有可能葬送掉他最期盼的倥傯人生。
晏清鴻無錯,哥哥也無錯,皇家為了江山穩固也無錯。錯的,不過是我們生在了任人擺布的家族卻沒有任人擺布的自覺。
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異域的曲調在耳邊流淌,一名老者正盤坐在地,吹奏著手中木製的樂器。音色圓潤低沉,閉眼凝神中,我仿佛看到了大漠黃沙,明月千裡。縱馬馳騁,草原無邊的遼闊。也仿佛聽到了牛羊低頭,風吹草青中遠山依雲,落日紅暈的壯觀。那低低的曲調,又似是牧民的吟唱,雪山清泉融化的流淌而下。悠長處,又是淒婉哀歎,心頭浮現一陣感傷。
“這,是什麼樂器?”我忍不住的讚歎,雙目放光。
“胡笳。”晏清鴻隨著音樂輕輕的哼著,手指扣著自己的掌心,亦是同樣的融入在曲調中,“他們是‘梁墨’最北端的遊牧部落,以天為帳,馬背而生。不知是不是災荒之年,才讓他們選擇了入關賣藝。上次無意路過,聽到這曲調,直覺的你會喜歡。”
我撐頰靜聆,不禁道出心思:“這樂器能打動人心,向往著那片美麗的地方。隻是……”我聲音頓了頓,“哀傷了些。”
晏清鴻的眼神望著窗外,輕喟如歎息,“聽聞草原上的天空明透似鏡,特彆的清澈聖潔。也聽聞草原廣漠無垠,策馬揚鞭說不儘的舒展胸懷,我希望有一日,能拋下朝中紛擾,隱居大漠。每日隻是放牧悠閒,不知凝卿可願相陪?”
心跳,刹那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