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牛羊,青草牧場,天高雲淡……
不用壓抑在官家的禮儀之下,不用權衡省度話語是否失當,飄搖自在,放任心境飛揚,徜徉天地之間。
我被束縛在這方天井之中,才會有逃脫的幻想。而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指點江山談笑風雲的人,也會有避世俗棄權勢的念想嗎?
高台之上的音樂忽然變的歡快,熱情奔放舞蹈取代了淒婉空寂的胡笳聲。瞬間將我從遙想引領回現實。我輕吐著氣,故做欣賞,回避了晏清鴻的問題。
姑娘柔媚的腰身,舒展的手臂,靈動的在舞台上旋轉著。曼妙的姿態是‘紅雲’這個保守的國度完全看不到的風情。
一群舞者中尤以最前方的女子引人注意。同樣是紗麗覆麵,偏生隻有她那雙眼明媚動人,象含著水波瀲灩,充滿吸引力。
腰間一串金色的小鈴鐺,身姿擺動時鈴鐺清脆的響動,就象一隻活潑的雲雀在人群中翩躚。
我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投入觀賞中,可心境怎麼也無法安寧,不斷的閃現著各種猜測,紛紛擾擾竟比這舞蹈還要熱鬨。
後麵表演了什麼我不得而知,時間的流逝如白駒過隙,直到馬車晃動行進,我才從神遊中醒了過來,這才驚覺天色已漸暗沉。
笑。我發呆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可見功力長進了。
馬蹄滴答,車中是靜謐平和,晏清鴻不說話,我便自顧自的繼續發呆。不多時車已晃晃悠悠到了風府的門口。
車停穩了,晏清鴻卻並不下車,而是含著他一貫的春風煦暖,雅致溫文的望著我。
他不說話,我索性也靜著,二人間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忽然打開,比試著誰的耐心先用儘。
他在我對麵坐著,目光很柔和,被如此直接注視著也不會顯得無禮。但是男子目光太過直白,總是有些怪異。
是無聲的較量嗎?比試著我和他誰更有耐性,誰更沉得住氣嗎?
心覺好笑,我索性取出隨身的書本,默默的翻看起來。
書——《國策》,晏清鴻親手批注的那本《國策》。
人——晏清鴻本人。
可我選擇忽略人而捧書。低頭慢研間,仍能感覺到他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不曾撤去。
“嘶拉……”書本被翻了一頁,他的目光並未抽回。
天色漸暗。麵紗遮掩之下我想要認清書上的字頗有些吃力,隻能勉強堅持。
“啪!”火石的聲音敲打而過,車中頓時明亮。不等我抬首,燭火已伸到了我的麵前。
偷瞥了眼他,隻見他俊美的容顏在燭火的搖曳中更添了幾分風神如玉,雪白手掌拈著蠟燭姿態優雅秀逸,青衫紅燭,倒是奇異的和諧。
古有紅袖添香,今有青衫掌燈嗎?
我垂下頭,唇角細牽。就著他手中燭光繼續閱著。而他,就保持著前傾掌燈的姿勢,替我引著燭火。
我慢條斯理的拈書靜讀,除了翻書再無其他動作。
他清爽含笑執燭,姿態恍若玉雕。
書是好書,批注亦是絕頂妙筆,唯一遺憾麵對著他,總難免有些無法定心。而他,手臂半伸,竟無半點晃動顫抖。
就這麼僵持中,車外忽然傳來冷凝的朗聲,“晏相拜訪風府,風翊揚竟讓晏相在門外久侯,實乃翊揚招呼不周,願親自解馬卸轅,恭迎晏相。”
晏清鴻一怔,我啪啦一聲合上了書,悄然的放入懷中。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弧度,卻是望著我笑,漸漸笑容變大,放下了手中的燈。
“你算到了他會出現。”他輕聲開口,算是無聲較量的結束,也是認輸。
我平靜起身,口氣同樣平靜,“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