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痛哭哀號,竟然沒有撕心裂肺的悲慟,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嗎?
我不恨晏清鴻,男人為奪天下,千裡伏屍萬戶蕭條亦是在所不惜,更何況利用一女子哉?
我無能護衛江山,我隻想保護一人!
風翊揚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最牽掛的人,我必須親眼看到他的平安無恙。
走出這個院子,走出晏清鴻為我打造的與世無爭的世界,短短數個時辰,恩愛纏綿都成了過往雲煙,快的那喜悅還殘留心頭,轉瞬成了慘烈。
小心翼翼的守護著自己的心房,進退間與他較量拉鋸,想的是不讓自己陷的太深,想的是有朝一日全心而退。
當我聽到他被囚宮中義無反顧準備以身相換之時,當我聽到他身死不準備逃離的之時,我早已經深陷,卻陷的甘之如飴。
馬匹踏出塵土飛揚,車輪碌碌滾動,顛簸中的我已然坐不住了,靠著車壁無力的蜷縮著,胃中翻江倒海,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隻剩下酸水。
出門之後,才知道世事變幻早已出了我意料之外太多,‘塞宛族’與‘紅雲’之間南疆之戰硝煙四起,無數百姓入關避難,路上隨處可見逃亡的難民。
風翊揚沙場揚威不錯,但是‘紅雲’補給不力,兵源不增,無數次勝仗,無數次占城卻不得不回,而‘塞宛’遊牧民族,天為帳地為被,一旦被進攻則立即撤退讓出空城,待風家軍退去後又立即回歸騷擾,兩方人馬在邊境線上拉鋸戰,僵持不下。
一人獨行方知艱難,就連雇傭馬車時,驛站車夫聽到是行往南疆,紛紛搖頭不行,我幾乎是好話說儘,重金之下,才勉強有車肯送。
“小姐,您還好嗎?”車門外馬車夫的聲音順著風飄了進來,“要不要停下休息一陣?”
我靠著車壁喘息,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怕張口又是一口苦膽汁噴出,一隻手抱著輕毯,一隻手緊緊的捏著手中的東西。
同心結,我茫然的從那大宅中離開的時候,身無長物,隻有那懷中的同心結,帶著體溫,暖貼著我。
十餘載的恩情,十餘載的兄妹,我本以為嫁與晏清鴻就能為風家帶來平安,可我的真實身份帶給風家,帶給爹爹和他的,隻是一場劫難。
我絕不相信補給不力是因為國內糧草短缺,我絕不相信兵源不夠是因為人馬鎮守其他城鎮無法調配,當年的風家軍數十萬人馬,遠遠的放在與‘梁墨’相鄰的城中,兩國交好,司馬宣無意起戰事,為什麼這麼做,還不是一眼即明。
能有這樣的風言風語傳出,事實如何隻怕更難想象,哥哥靠著自己將帥之才苦苦支撐著,究竟還能撐多久?
哥哥,我錯了。
你曾經起過遠離朝堂的念頭,是我的固執讓你留了下來,是我的身份讓皇族對你起了忌憚。
現在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真相?
身為南疆鎮守大將的你,此刻隻怕已是騎虎難下,根本再沒有辭官離開的機會了,對不起,對不起……
不能飛鴿傳書,因為所有的飛鴿隻到驛站,再由驛站轉投軍營,而驛站之所管轄屬於吏部。又怎麼可能將司馬宣暗中要加害哥哥的報訊送達到哥哥手中?
飛鴿傳書,除了會打草驚蛇,還會暴露我的去向。
還有易清鴻,他在乎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會允許我破壞他顛覆‘紅雲’的大計。
馬車忽然一震,我聽到馬兒狂嘶的聲音,車身抖動,我在車廂中左右撞著,猶如風中落葉。
“小姐,前麵難民忽然變多了,馬車要過非常緩慢。”車夫掀開車簾,一臉為難的望著我。
我放眼看到外麵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邊。
大大小小的包袱,拖兒帶女的隊伍,密集的蓋滿了整個官道,緩慢的行動中時還有孩童的哭號,或者累了直接坐下休息的人。
都是從南疆邊境逃難的人,沒有人去往那個方向,馬車若要過去,就是要在人群中劈出一條道路。
“這……”我瞠目結舌,“怎麼這麼多人?”
車夫搖搖頭,“昨日人都不算多,今日突然如潮水般湧來,不知道是不是前麵開戰了,這樣下去路可走不了了。”
“啊!”我手腳並用的爬下馬車,扶著車轅才險險站住,伸手攔下身邊一位行色匆匆的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