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漸近,心頭的抽疼也漸緊,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無法形容的空白,無法抑製的跳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抬起頭,平靜而冷淡的望著,象是看著他的方向,眼神卻刻意忽略了那個瀟灑的人影,落在他身後的牆上。
“小侄拜見皇叔父大人。”易清鴻在數步之外便倒身下拜,恭敬之態溢於言表。隻是未待他拜倒在地,易南天的手已伸了上去,扶住了他。
“十七載未見,當年見清鴻之時還是當今聖上冊封太子之日,一彆十餘年,清鴻果然是風度翩翩,氣宇非凡。”易南天大笑,“哎,我們老了,老了。”
“皇叔父威猛霸氣,非十數年不得這般氣度,吾等小輩豈能相提?”晏清鴻的嗓音溫文爾雅,音落鏗鏘間比之往昔又多了幾分貴氣。
桌下的手捏著掌心,讓刺痛一點點提醒著理智清醒,呼吸間沒有半點淩亂,但是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明白這煎熬的痛楚。
時間,仿佛靜止,他們的每一句寒暄都那麼慢,慢的讓我覺得仿佛過了許久,許久,眼過處,卻還在把臂言歡中。
“既已派人來了,又何必親來?”易南天的目光笑望著我,豪邁的笑聲隨意,“這冰天雪地車馬難行,若出了岔子,豈不是傷了我‘梁墨’未來的根本?”
易清鴻淺淡的笑容中,目光順著易南天所指的方向,停落我的臉龐。
滑過……
春風依舊,笑容依舊,連目光也依舊,不驚不變,無憂無怖,這就是他,易清鴻。
“派人來探望,隻是略表心意,唯有親身而來,才能體現小侄真誠。”他含笑回應,眼角微微掃過我,“我既來了,自然要與皇叔長談相聊,你自去吧。”
他沒有揭穿我的身份,也沒有表露我是易承烈的人,更沒有說我冒充之事,這才是易清鴻的行事之風。
琢磨不定,難以意料。
我婉然淺笑,有禮福身,“小女子完成使命,這便告退。”
腳步後移,雙手平垂,以下人禮儀緩緩後行。
“等會,等會。”易南天嗬嗬笑著,“清鴻啊,我正想問你,這言語間進退有度,在我麵前也是從容不懼的女子世間可不多見,不知是哪家閨閣?”
易清鴻唇角的笑容有瞬間的凝滯,我已笑揚起首,“王爺垂憐,莫非是想替小女子保媒牽線?”
“皇叔。”易清鴻苦笑,“我才剛到,熱茶未飲一口,您這長輩未有見麵禮,倒是先向小侄討起人來。”
“隻是好奇,好奇。”易南天大笑著,“世人都道清鴻皇子言語機鋒,談笑間製敵,才不過說了一句話,你們兩個人接的讓我不敢說話了。”
晏清鴻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眼瞳中刹那竟有柔情千萬,很快的閃過,又恢複了他談笑從容的神情,“能得我印鑒前來的人,您說呢?”
易南天擺擺手,“不問了,不問了……”
我抿唇垂首,“那小女子告退了。”
“不急不急。”易南天拍著易清鴻的肩頭,“楊姑娘才至,飯菜未食倒是喝了不少我這西北的烈酒,我這不講究宮廷禮儀,不如坐下休息休息,免得他日說出去,我易南天連餐飽飯都不讓人吃,那怎麼行?”
易清鴻側首相詢,眼神中關切忽起,“飲了酒嗎?那便坐下歇會,不然風吹酒意上頭,怕是要醉了。”
我帶著完美的笑容,不再推辭,“那便謝過王爺和皇子殿下了。”
易清鴻徑直走向我初始坐的位置,瀟灑落座,目光看了我一眼,在看到我柔順在他身邊坐下的時候,唇角的笑容漸大。
他從懷中取出小手爐,放上我的膝頭,“捂著吧。”
手爐散發著讓人無法抗拒的暖意,尤其在我身體冰冷僵硬的時候,我依然恭順謝過,大大方方的受了。
下人送來乾淨的碗筷,他手指搶先一步,已執起了我方才用過的筷子夾菜,放入我的碗碟內,再夾菜送入自己的口內,一切自自然然,行雲流水。
猶記當初在相府中,無論有無下人在場,他也是如此,私下讓他得了多少縱妻不束的笑名,又讓我得了多少稱羨的目光。
所謂分道揚鑣再見路人,那些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溫柔,會成為無數的細針,在猝不及防之下,就紮上了心口。
不致命,不會難受若死,隻會告訴你,疼。
是的,我疼,所以……
手執起筷子,撩起袖沿,夾了一片雞脯肉放到他的碗中,“清鴻,莫等菜涼了。”
這一刻,他執筷的手緊了下,捏著筷子的指節泛白。
我卻笑了,依然溫柔的淺笑。
易清鴻,你也會痛的,對嗎?
筷子夾上他極愛的嫩冬筍,放入他的碗中,“西北酒烈,稍後再飲,莫傷了身。”
往日朝堂之下,他應酬歸來,也常是微醺著酒意,我常常也是這般一句話,便在他的親吻中失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