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惘然,麵麵相覷,眾色皆有,百相叢生。
想笑,笑不出,隻覺得猶如鬨劇一場。
沒人注意角落中還有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朝堂之上的女子,或許開始有,隻是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被這一樁接一樁的事情打的昏了方向。
支持易清鴻,還是支持易承烈?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一旦站錯了邊選錯了人,毀掉的可不僅僅是仕途遠大,甚至還有身家性命。
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沉默,猶如睡著般的沉默。
等待,等待著二位皇子之間究竟誰勝誰負,為人之臣,隻須暫守本分,便足矣。
我看著那高舉著的詔書,鮮紅的朱砂玉璽印清晰的讓人不可能看錯,那麼的奪目,那麼的凜然在上。
我早就說過,易承烈一定有拿到傳位詔書的能力,有今日之變一點也不稀奇,易清鴻的能力我也見識過,若不是步步為營,處處陷阱,又怎麼可能在朝堂之上逼他麵對詔書,承認太子之位易主的事實?
人在朝中,他再不可能重返陪都,易承烈不會再給他起兵造反的機會。我說過,要他心服口服,要他看著帝位被他人坐上,要他眼睜睜的盯著最在意的東西從手中滑落。
易承烈的臉上已經有了得意,這一次他看著易清鴻手中令牌時,不再敬畏,不再膽怯,反而挑釁般的開口,“皇兄,先祖令牌本該尊敬,隻是這聖旨代表聖意,是不是更應該尊崇呢?”
易清鴻不過淡淡的笑笑,這反應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當然。”他和煦點頭,“父皇之命,天子之令,自然是應該尊崇至上的,天下無人能駁,不然豈不是欺君之罪了。”
“那就好。”易承烈拿著手中的詔書展開,“父皇殯天,遺照我為太子,皇兄是否要欺君犯上呢?”
這一句欺君,語帶雙關,說的好不狠毒。
“不敢。”易清鴻平靜中的凝望易承烈,那目光順著易承烈的肩頭越過,停落在我的臉上,“不尊聖旨,枉顧君意是欺君之罪,不知道假傳聖旨,虛擬遺詔又算什麼?”
“你什麼意思?”易承烈聲音忽然大了,帶著濃濃的怒意,“皇兄還想做困獸之鬥?”
易清鴻笑了笑,“大殿至上,我豈敢?”
停了停,又忽然加了一句,“既然這是先皇遺詔,我請求所有百官皆仔細過目查探,可否?”
易承烈沉吟了下,重重點了下頭,“可以。”
他雙手捧著遺詔,在百官麵前慢慢行過,將那卷黃色的綾布在眾人麵前近距離的緩緩挪動。
每個人都低頭訥訥,不敢言不敢看,而易承烈仿佛胸有成竹,特地展示到他們麵前,停留幾個呼吸,再移開。
他神色肅穆而行,易清鴻隻是背著雙手,雙目飽含深意凝望我,根本不管易承烈接下來會有如何的行動。
氣定神閒,這就是他,無論任何情形,無論任何狀況,最容易看到的就是他這副表情,也是最讓我心頭不安的神情。
他不是神,他也有情緒,無論如何掩藏,眼神中多少還會流露幾分,以我對他的了解,有一分就足夠捕捉了。
可是,從易承烈將聖旨捧到百官麵前開始,我就一直關注著他的神情,卻看不到半分改變。
這,不是壓抑著的淡定;這不是刻意做作的平靜;更不是假裝的從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因為我看到,隨著易承烈行的步數越多,他眼中的堅定也就越深。
成竹在胸!
我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此刻的他。
對易承烈的堅信也在他這般的表情下開始鬆動,染上懷疑。
我將目光投射向群臣,仔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當那聖旨在中書令麵前晃過時,我看到了那人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聖旨,目光瞬間一窒。
很微弱的變化,就連表情都沒有任何改變,若不是我一直觀察,也看不出這細節。
易承烈沒有發現,其他官員也沒有發現,獨獨易清鴻的唇角,噙著的笑容已從溫文變得愈發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