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自是早已梳洗打扮好了,現下正坐在那裡,和維沅等幾個未出嫁的皇女閒話家常呢。見我們入得門來齊刷刷行禮,隻滿不在意地揮揮手,“起吧,這雖說是出了正月,到底北京不必南邊,還是冷著呢。”
德妃臉色有些不安,想來太後娘娘對於偏院的事一清二楚,現下正敲打下呢。可不巧,這話不正是她當時脫口而出的麼,要是細說起來,她討不了好去。我心中暗嗤,卻還得裝作一副很是乖巧的樣子來,低眉垂目的扭著手中的帕子。
但很快,我便發覺德妃隻是捎帶的罷了,隻因太後轉過頭開始詢問起在她身邊服侍的蔡姑姑了,隻聽得太後歎了口氣,說,“這人老了記性是越發的不好了,偏又愛熱鬨的性子改不了。就這一會兒,哀家這把老骨頭就記不住維沅是什麼時辰來的了,也虧得她小小年紀就記著她皇瑪嬤,日日來陪。”
聽到這,我心中有些不妙,難不成太後還要各打八十大板,以示公平不成?現下拿維沅開頭說事,也不知道下招會是什麼。隻得謹慎地站起來,朝著太後屈屈膝,賠笑說,“太後娘娘,維沅身為皇女,循例來請安正是她身為晚輩該儘的心,且不說彆的,這滿座的皇女不都日日來儘心麼,那值得太後娘娘這般感歎呢。”
太後撇了我一眼,也不說彆的,隻說,“延禧宮離哀家的慈寧宮可不比西三所離得近,維沅能早早來這才是有心呢,你這做額娘的,可需得仔細照看了她,彆受了涼氣去。”
我心中隱悟,太後說了這般多,重點無非在一個“早”字,這滿宮後妃大都不敢怠慢了太後去,每日定是早早到了的。平常時日,貴妃也不敢冒“不孝”的罪名不尊太後,唯有今日,不知出了什麼變動,貴妃晚到之餘,還有空尋了良貴人麻煩。
我能想到的,貴妃自然也不會想不到。所以接下來的一幕便很是讓人回味了。貴妃眉尖微蹙,很有些哀婉意味地說,“太後娘娘請恕臣妾今日來得稍遲之罪。非是臣妾有意,隻是。。。”說到這,兩行淚從眼角流下,煞是惹人哀憐。
可惜太後不是會被這兩行淚打動的人,隻是見狀到底臉色放緩了些,“說吧,貴妃,晚來之事暫且放下,先解釋一下為何做出這副模樣來,”聽的這個“暫且”二字,我臉色未變,到底心底歎得一口氣來,貴妃到底過了第一關,無法再就晚來之事做文章了。不過,這事以後還有的貴妃受的了,須知太後說的“暫且”而不是“永不”,若是哪天被有心人提起,一樣會有一場風波。
掃視四周,不少後妃麵上古井無波,到底有沉不住氣的眼神流露出來。我隻默不作聲,當自己是那廟裡的泥胎木雕,眼觀眼,鼻觀鼻,端莊地坐在那裡。一邊卻是宜妃出聲了,她仗著在太後那裡還算有幾分體麵,笑著插話,“這可怎麼說呢,不知何時竟讓貴妃姐姐如此憂心,不妨說來聽聽,臣妾這等人雖說不濟,到底能幫姐姐解解憂,至不濟,”她看向太後方位,“還有太後娘娘坐鎮呢,有她老在,什麼事情不能利利索索地解決了。”
太後笑眯了眼,虛指宜妃方位,“你啊,偏慣會拿人說笑,”又正了正臉色,對著貴妃說話,“你且說說看,出了什麼事讓你這個一貫大方的能紅了眼?”方才還有些放鬆的氣氛在此刻有些凝滯了下來。
貴妃此時正用著蔡姑姑趁人說話功夫遞過來的手帕擦擦臉,難得眼眶紅腫隱有淚痕還能不失了美感。她低聲說,“臣妾才接到通報,胤礻我他前兒個和兄弟們貪玩,以致受了寒,現下渾身發燙,臣妾已是命人請了太醫,又詢問了他的身邊人,憂心之下沒注意到時辰,故而比其他妃嬪晚到了,還請太後恕罪。”
太後急怒之下已是站了起來,一拍扶手,“那些身邊服侍的人都做什麼去了?諳達、嬤嬤都是擺在那裡好看的麼?你也是,”太後有些遷怒於貴妃,厲聲說,“人都知皇嗣為重,你怎麼就把這事瞞了下來,好啊,要是我不問,你就不說了是不是?”太後情急之下,連哀家的自稱都忘記加上去。
我瞥了眼其他地方坐著的妃嬪,見無人願意在這火頭上打圓場,眼見太後臉色越發的不妙,這才不得不站了出來,安撫太後,“太後娘娘且息怒,骨肉連心,想來貴妃姐姐斷不是要瞞著您的,隻是想著這事到底得到了初步處理,而眼下太後您又是在高興的時候,貴妃姐姐定是不忍心讓太後您為此煩憂,故而覺得將這事緩緩說來。還請太後娘娘不要過於激動,十阿哥是好孩子,也不會樂意見他的皇瑪嬤為了他的事疏忽了保養自身。”
太後瞪了我一眼,到底把火氣壓了下去些,勉強說,“即這麼著,蔡姑姑就替哀家去一趟阿哥所,順帶貴妃稍後也可去瞧瞧十阿哥,祺妃也說了,骨肉連心,想來十阿哥有了額娘的看顧,也能好得快些。”
貴妃眼中閃過欣喜,神色複雜地衝我微微點頭,不聲不響地對太後屈膝一禮再坐回位子上。我細細回想了一番今日的見聞,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貴妃彆的人不責怪,偏偏在這時候跟良貴人過不去。莫不成。。。十阿哥這病。。。跟八阿哥有著某種關聯,說不得十阿哥這病就是為和八阿哥玩耍才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