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六:“大郎君還在書房裡和刑部的幾位大人談事,不知道侯爺過來,奴才這就去書房稟報大郎君。”
謝硯深卻一點都不急,冷睨他一眼:“不必,兄長事畢後再來報我。”
陳六自然無有不應:“是,是。那侯爺先用茶。”
說罷退了出去。
如此,廳中就隻剩下謝硯深、玉憐脂,還有跟著他們的親隨,福明和關嬤嬤。
玉憐脂看著對麵端起茶盞欲飲的男人,倏地出聲:“深叔!”
謝硯深頓了手,抬眼看她。
“深叔喝的是濃茶嗎?”她好奇道。
謝硯深垂眸看了一眼茶盞,又望著她:“怎麼?”
玉憐脂今天穿得厚實,捧著小手爐,發髻簪著的串串紅玉綴在額邊,伶俐漂亮,笑起來乖巧又討喜。
“濃茶傷身子,深叔還是少喝些才好。”她小聲說道。
謝硯深眼中閃動,直直望過去,少女的眼神沒有絲毫不對,看起來真的隻是關心長輩身體。
玉憐脂被他看得有些毛毛的,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著,不明所以看向他:“深叔,怎麼了?”
“我,我有哪裡失儀嗎?”
謝硯深默了一瞬,隨後放下茶盞。
“沒有。”他答道,而後又問,“你來送藥膳?”
玉憐脂不著痕跡地微挑眉,麵上笑意盈盈:“深叔怎麼知道的?”
“文嫣說,這些時日你經常給他們做藥膳、湯水。”謝硯深淡淡說道,“能下廚,你的手大好了?”
少女的手還纏著白布,已經過去了小半月,但看起來還沒好全。
玉憐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輕笑說:“瓷片劃得太深了,大夫說,還要過些日子才能好。”
其實,是因為她的牙印還沒能消掉,不能露出來。
謝硯深盯著她,看她乖順答話的模樣,忽地輕勾唇角:“是麼?”
玉憐脂頓時有些驚住了。
入府這麼久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謝硯深笑。
他的長相是很俊美的,劍眉星目,雖然不愛笑,但反而顯得氣質清肅,按理來說,這樣的男人笑起來,應當也是正氣朗然的樣子。
但真正見到了,才發現不是。
他笑起來,很冰冷,竟然隱約有些戾氣。
像是審訊時,明明已經掌握足夠的證據,偏偏不說出來,就是要看被審的人拚儘一切為自己脫罪的樣子。
上位者識破下位者謊言,不戳破但又讓你感受到危險,進而患得患失。
謝硯深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玉憐脂隻覺得心頭壓抑不住地有些慌張。
她暗暗捏緊衣角,下一刻笑容燦漫,臉頰隱有薄紅,眼睛水潤潤的,看向對麵的人:
“深叔還是第一次對我笑。”
這回輪到謝硯深怔住了。
“深叔笑起來好看,以後也應當多笑笑才是。”她年紀小,膽子也大些。
或許是因為從前梅林相遇,她對他竟然沒有太多懼意,似乎覺得他脾氣不壞。
謝硯深沒有說話,玉憐脂卻接著說道:“我素日裡事少,也就能做這些湯水了,深叔在外辛苦,我多做一些,也給您送去。”
她言語輕快,聲音柔和,無端讓人想起拂麵的溫溫春風。
謝硯深沉默片刻,說:“……不必了。”
“沒事的,順手的事情而已,一點都不麻煩的。”她說道。
“說了不必,你養好手就是。”
“深叔……”
玉憐脂似乎還想再努力一把,此時陳六從外頭進來。
“侯爺,玉姑娘,大郎君有請。”
送藥膳的事順理成章被打斷了,少女的眼中似乎還有些可惜,小心翼翼地望著對麵的男人。
謝硯深先一步站起身,向廳外走去。
路過她的時候淡淡投去一眼。
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她分明不想給他送什麼湯水。
——
待謝硯深出去,廳中無人後,玉憐脂才扶著關嬤嬤的手不緊不慢站起身。
“嬤嬤,今日不宜出行啊。”她聲音極輕,不站的近一些,壓根聽不到。
關嬤嬤最知道她脾性,低聲答:“姑娘說的是,今個兒是不太吉利。”
“算啦,”她慢悠悠地拍拍有些皺起的裙擺,“反正竹扇不用再多煮一份藥膳了。”
竹扇,蘇州跟來的玉氏舊人,做膳食一絕。
玉氏少東家的首席廚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