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 宮宴不等人(2 / 2)

瑤珠墜 歲歲長吉 5345 字 10個月前

趙阿京牽拉著馬車進了大門,很快一拐,朝宮殿最偏的南角過去,行宮裡有五處大馬廄,現下已經滿了,馬匹安置也是難題。

行仁齋和蹈義台的南邊是圍起來的好幾間破舊空房,原本用來堆積雜物的,此刻正好用來做臨時的馬房,橫豎馬匹不多,應付到冬祭結束也夠了。

趙阿京入了破院,裡頭立著數匹備著替換的好馬,他解開套在棕馬身上的韁繩,動作很快,挑了一匹毛色黑紅混雜的馬換上。

隨後他又開始包車輪,此時,身後傳來地麵厚草被踩動的聲響。

趙阿京猛地回過頭去,對上兩雙眼睛,一雙笑意盈盈,一雙冷漠如冰。

“趙阿京?”玉憐脂笑著叫他。

趙阿京泄出一口氣,臉色並不好:“玉姑娘若再晚來些時辰,小的可就沒法帶姑娘去宮宴了。”

玉憐脂不語,而她身後的段素靈走上前,一邊走,一邊說道:“少廢話,三千兩銀票已經準備好了,你隻要辦好了事,我們也不會食言……”

趙阿京剛想豎眉強調一遍銀貨兩訖,一抹雪光橫在了他的脖頸處。

原本和他有三步距離的白衣女子身法如鬼魅,移至他身後。

“彆動。”段素靈刀鋒壓下,一抹血立時冒了出來。

趙阿京僵在原地沒反應過來,三秒後,方才臉色大變,手想抬起來擺脫桎梏,同時怒吼:“你們……!”

倏地,一聲脆響乍然鑽入他耳中,馬夫暴怒的神色轉變為驚震、不可置信,還有懼怕。

身著婢女衣裙的少女走到他身前,手上拿著一隻銀步搖,抬手伸到他眼前數寸的地方,笑著搖了搖,步搖尾端的流蘇碰在一起,叮叮地響。

夜色如此黑,可趙阿京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支步搖。

那是他給李賢娘的聘禮之一,李賢娘時時戴著,寶貝得緊。

此刻,卻在玉憐脂的手上。

李賢娘沒有跟入行宮,留在了族莊裡,她原本在謝氏另外一個莊子做事,但由於繡功精湛,縫補速度數一數二的快,這次冬祭便也跟著進了族地,為防行宮裡的主子有需求。

他今早走前,她還好好的,可現在——

趙阿京不停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麵前笑容依舊的少女:“你,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噓——”玉憐脂柔聲說,“小聲一點呀,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妻子呀,我向你保證,若是我出了什麼事,她也得跟著陪葬。”

趙阿京怒極恐極,顫抖著不敢反抗,隻能眼眶通紅瞪著麵前的人,腦中混雜一片。

他實在不明白,事情如何一下就演變成此刻的模樣?!

眼前的玉氏女不是隻會遍地撒金銀的蠢傻之人嗎?

府裡的人都說她有什麼事要辦都愛使賞錢,因為出身商賈,生怕侯府裡的下人瞧她不起。

來了這些日子了,老太君和侯爺其實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她也隻會在大房裡日日向大郎君大夫人獻殷勤,要不就去陪著巴結嫣姑娘,心腸軟,隻會哭,好拿捏,還沒她身邊跟著伺候的那個老媽子有決斷。

本就是不能長留的客,不用多久,就得離開侯府了。

怎麼現在——

玉憐脂慢悠悠站直身,微笑:“剛剛你問我想做什麼,我倒是想問,你想做什麼?”

“趙阿京,你一個馬夫,無本無財,怎麼娶得到瘦馬為妻?而且還是尚在好年歲的瘦馬,容色更是不俗。”

趙阿京猛地瞪圓眼睛。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少女拎著那支步搖,打在他的臉上,

“我玉氏紮根江南數代,逾百年,京城的人認不出來,我的人,絕不會認錯。”

豢養瘦馬之風源於揚州鹽商,後風靡兩江,進而擴到其他地方,但調-教的方法都是通傳的。

被挑中做瘦馬的女子,身形瘦削隻是最基本的特征,她們還會被用上種種見不得人、磋磨身體的特殊法子,走起路來都與尋常人不同。

段素靈見過不少瘦馬,更醫治過她們,對她們的非常之處很了解,因而在見到李賢娘的時候,心中便已經有了判斷。

“按理來說,你一個馬夫,根本連這些女子的麵都不可能見到,如今竟然結了夫妻,而一個豢養出來的瘦馬,身價上千兩,卻在郊外莊子上當了兩年的繡娘。”玉憐脂輕挑眉,緩緩說,

“真是奇了啊。”

趙阿京啞著聲音:“你抓了賢娘,什麼都知道了,還裝什麼!要殺要剮——”

“我殺你做什麼?你對我還有用呢。”玉憐脂撫掌笑道。

她眨眨眼,聲音幽幽冷軟:“現在我來問你——指使你的人,是誰呀?”

“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李賢娘了,她也說了。現在輪到你,你可要好好答呀,要是你的答案和她的不一樣,我就傳信砍她兩根手指,說到做到。”

趙阿京目眥欲裂,狠咬著牙,過了十數秒,緊抿的唇蹦出來兩個字——

“鐘府。”

玉憐脂定定地看著他,兩秒後,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很好!”

趙阿京猜不準她這句很好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此時他已經是驚嚇到渾身顫抖,隻能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人,看她想要做什麼。

下一刻,少女揮揮手:“好啦,宮宴不等人哪,我們也要走啦,阿姊,放了他。”

趙阿京感覺脖上冷鋒立刻遠離,沒等他怒氣上來,輕柔的聲音又砸了過來。

“鐘府指使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原本想做什麼,路上你要一五一十的說,若是你的消息不實,誤了我的事,你的賢娘可就要遭罪咯。”玉憐脂看著趙阿京,雙瞳深幽,

“彆想著耍你那些小心思,我出事,她還是得死,隻有我好好的,你的賢娘才能好好的。”

馬夫深呼著氣,雙拳緊緊握著,幾乎滲血。

“我把了李賢娘的脈,脈象不夠明晰,無法完全確定。但,似乎她有身孕了,不足一月。”段素靈收刀,冷冷拋出話。

趙阿京僵直一瞬,朝後跌退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