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隔簾話(1 / 2)

深籠野鶴 丁久 4504 字 9個月前

陳瀾聽罷,心道不好:羌陽驛離京城不足三百裡,隻怕此刻從羌陽到京城沿線要地皆布滿了兵。光天化日下竟有三百餘名暴徒流竄京畿,不知所蹤,無人察覺,沿線都司及所轄衛所的長官怕是已被聖上一拔到底,插了新人了。

陳瀾道:“雖跡起寶塬、終羌陽,不可全信。 “楊瑄點頭道:”我也是如此說,此舉未必不是歹徒的障眼法,可現下了無頭緒,隻歎對方已亂了咱們陣腳,咱們卻還不知道對方是何人。

陳瀾問:“富南、羌陽二驛的驛丞,各城的門卒,便認不出這隊人馬與先前不同?”楊瑄答:“去時走的並不是這條道,驛丞隻覺戎服有異,不合規製,但見諸人符牌是真,賊首又拿著聖上的詔令文書,便未做他想。”

楊瑄又道:“明日你去兵部拜訪侍郎吳敬倫大人,他幾日後便動身巡撫山西、陝西一帶,你同他一道。”陳瀾道:“學生隻恐,外賊易擒,內賊難防。“

這幫賊人將三百餘名護衛神不知鬼不覺儘數屠戮於喀彌爾山,冒名時所用馬匹、戎服之數驚人,絕非尋常盜匪所能及,又能巧妙回避送親隊伍的入燕路線,可見朝中定有內應。楊瑄點頭長歎道:”聖上也慮到了,如今正在排查,朝中群臣近日,可謂草木皆兵。“

陳瀾聽出楊瑄弦外之音,心道:聖上排查內奸,如入海算沙,隻恐有人借此剪除異己,輾轉誣攀。隻是再怎樣也是顧得了首,顧不了尾,先不論朝中,光是各個驛站便人員混雜,來往的夥夫、旱夫、水夫、馬夫不計其數,其中若有眼線傳遞消息,隻恐日後禍患無窮。

他一麵想,楊瑄一麵道:“至於隊裡內奸,已有眉目,據塔勒關奏報,收斂屍首三百一十一具,衛卒孫信失蹤,如今已下了海捕文書。”

陳瀾反道:“此事牽扯甚廣,動靜又這麼大,朝中隻怕瞞不住吧。“楊瑄搖頭道:“既已動兵,聖上本來也無意要瞞。封鎖消息,防的了君子,防不了小人。近來排查搞得人心惶惶,大多朝臣也不想卷入其中,除了相關傳令辦案的官員,主動問及此事之人少之又少。”

楊瑄說罷,捧起茶碗,又放下,道:“大理寺丞汪永伯前些天已帶人在羌陽待了好些時日,你到羌陽儘可尋他,隻是不可全信。”陳瀾這方謝了,楊瑄卻並不送客,二人默默相對。

楊瑄喚人續茶,正是方才的丫鬟,那丫鬟安靜續了茶,向楊、陳二人欠了身才出去,楊瑄此刻方道:“鶴叔,前些日子你師母同我提起,你外出這些年,身旁倒不見什麼伺候的人。”

陳瀾低頭道:“出來時從老家帶出來兩個老仆,忠誠本分,隨學生異地赴任多年,不辭辛勞。學生家中人口簡單,造飯洗漱出行,兩人也夠用。仆從多了,多幾口飯倒不妨事,隻是家裡長短多了,顧慮也多了。”

楊瑄聽罷,點頭輕“恩”一聲,道:“家中長短終究要有人料理啊。”說罷長歎一口氣,又道:“鶴叔,你師母同我也算你的長輩,你父母去得早,如今妹妹也走了,家中隻餘幼甥,叫我看了怎樣不傷心。”

“我有心叫你師母物色,你師母同我說,隻怕你心裡有人,那卻是好心辦了壞事,叫我來探你一探。”

陳瀾道:“楊公哪裡的話,莫說學生心裡沒人,便是有人,也不敢拂了您和師母的心意。”楊瑄笑問:“這麼些年在任上,也沒遇上個稱心的?“

陳瀾笑著搖頭道:“楊公,您瞧學生這模樣,俗語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扔個錢還要聽見個響啊,學生這個辦事不牢靠的‘潞涿君’,彆說將女兒許給我,便是送丫鬟也是賠的本兒也不剩了,底下哪個大人想做這等賠本買賣啊。”

楊瑄大笑道:“休要貧嘴!”說著,彼此大笑了一會兒,笑畢,陳瀾長歎一口氣,才道:“學生方才雖為戲言,卻著實有難言之隱,雖娶婦,亦終身無嗣可育。”

楊瑄聞言,向後緩緩靠在椅背上,半天,才問道:“可尋醫看過?”陳瀾答道:“在河南時一直吃藥調理著,後來落下腹痛的毛病,大夫說或是這藥傷了肝腎,學生哪裡還敢吃。如今已絕此念,好在亡妹餘一子,儘心撫養,將來成人,也算個倚仗。”

楊瑄點頭,默了一會,道:“貼身伺候的人,還是要的,往後日子久了,老仆年歲上來,總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師母乳娘家有個孫女,名喚翠珠,打小就跟在你師母身邊,學了些規矩,伺候也仔細,今日你便帶回去吧。”陳瀾見推辭不掉,隻好稱謝,心中長歎。

陳瀾從楊宅裡出來,車夫將車趕至門口,拿了凳子放在車前,同翠珠一同站在旁邊,陳瀾卻喚翠珠先上車,喊住車夫同他問話。

陳瀾道:“先前路上急,忘了問:你如何稱呼?”車夫嘿嘿一笑:“大人這也客氣了,大人想叫什麼都行,旁人都喊小的順子。”陳瀾又將他原籍、來京時日、家中人口和生計打探清楚,才問:“你也拉過不少大人,可知他們都去哪些個官堂嗎?”

順子忙道:“知道!知道!大人……”陳瀾打斷道:“尋個近的,我下車後把她送回我府裡,跟老傅說不用做我的飯,你再來等我。”順子連聲應了,陳瀾剛打算上車,回頭又問:“回頭你可要等些功夫,老傅說管你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