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寧心園裡也是燈火通明,隻是比殿內安靜了許多。
“你,何至於蹲在此處。”孟楸吸了一口氣,頓覺無語。
眼前蹲成一團的溫燁轉過頭,眼睛一亮,喊了聲“悟之!”
孟楸便提起衣裙走進草地,一把拉起溫燁,待他站穩才問話。
“那些話有什麼聽不得的?自己一個人蹲在此處做什麼!”
“悟之,冷靜!我隻是來逗貓的!”身材高大的溫燁略微彎了些腰身,低頭笑著對她說。
“這皇宮裡哪來的貓讓你逗?”孟楸鬆開拉著溫燁胳膊的手,整理下衣裙,便恢複成了平常端莊的世家小姐。
溫燁的一隻胳膊習慣性搭上她的肩膀,卻在下一秒被抖下去,他就再搭上去,心裡默數三秒後,孟楸的一記手刃向臉劈來,又熟練地躲開。
“咳。”
樹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他懷裡抱著一隻白貓。
聽到聲音的孟楸先收了手,簡單對眼前這人行了禮。
溫燁直接上前把白貓抱過來逗,握著貓爪子麵對孟楸說:“早說了我是來逗貓的,妍妃得了皇上的賞,又不想耗精力去養,便托給尋時養著。”他捏著白貓的貓爪搖了搖。
李周華,三皇子,字尋時。
貓狗隨手給人養著,妍妃心思簡單,概是想不到去問李周華的意願,而那位則是沒當回事。
孟楸是看不出李周華臉上的情緒,他自小那張麵癱臉也隻有那位大小姐才能讀得懂。
這時,寒露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話。同時,李周華的身後走出來一人,低頭小聲說了幾句。
孟楸和李周華對視一眼,她過去拍了下溫燁的肩膀,示意他把貓還給李周華。
溫燁把白貓遞給李周華,扯了下嘴角,夜裡看不清他的神情。
月色如初,四人分開,走向不同的地方。
孟楸的步伐稍快,溫燁跟在她身後,眼神暗淡。
走著走著她不小心栽了一下,溫燁迅速上前拉住她。
此處的燭火很少,但兩人靠得很近,她能看到溫燁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很亮。
他的聲音稍啞,“非要這樣嗎?”
孟楸被晃了下心神,不過兩秒便又重新站好,側身整理了衣裙,神情淡定如常。
“他是皇子,隻是稍稍避下嫌,免得旁人說了閒話。”
“可你說了,那些話有什麼聽不得的。”
孟楸轉過身麵對著溫燁,柔和的月光傾倒在她如瀑的墨發上,但她的目光是如此鋒銳。
她朱唇輕啟,聲音極低,充滿危險,“皇帝聽不得,朝廷裡的大臣聽不得,孟家溫家聽不得,我們都聽不得。”
溫燁卻彆開臉,聲音像是沉在水中,“我最厭你這樣。”萬事小心謹慎,思慮周全,步步為謀,似乎把感情考慮在外。
孟楸嗤笑一聲,她的身體一半在陰影中,一半在月光下。微風襲來,吹起她的衣裙,帶起陣陣漣漪。
“我也最厭你這樣。”衝動做事,一顆心永遠炙熱不停,把感情看的太重隻會害人。
明明眼前這個人是成年的他,但孟楸卻感覺看到了小時候的他,奶奶的一團,臉上總是帶著熟悉的陽光的笑容。
時間像是一條鴻溝,把原本相熟的兩人隔得太遠,以至於完全看不清對方。樣貌,性格,處事,習慣都因時間而變得不同和陌生。
“時候不早了,先行告辭。”孟楸說完這句話,便從他的身旁走過。
溫燁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抓住。
皇宮的另一處,逍遙王李嘯站在長廊上,把手中的魚飼料一點點撒下去,身旁的心腹侍衛將寧心園所發生的一一告知於他。
他嗤笑一聲,說:“好友相見而已,看給他們小心的。”
侍衛低頭不語,李嘯撒完飼料拍拍手便抬步離開,幾秒過去,水裡的魚翻了白肚浮上來。
殿內,孟楸回到位子上,同他人交談。她看了一眼溫燁所坐的方向,彆人忙著談天說地,他是一人獨酌。
能來宴會的,自然看得出來,如今的孟家是家道中興,溫家則是家道中落,有人感歎世事無常,有人暗暗做了取舍。這世道是一直都在變。
宴會結束後,眾人散儘。嘉順帝遣散了跟隨的宮人,他身後隻有陸公公跟著,散步似的走進了明煙宮。
此時的妍妃正靠在太妃椅上,手旁是一盤精致的點心,李周華坐在一旁抱著貓。
“這貓能作甚,會拱手嗎?”妍妃好奇地問,語氣裡帶著被寵著的嬌憨和天真。
“不會。”
“好沒意思。”妍妃頓時沒了興趣,便一心放在了吃食上了。
“你這是宮宴上吃得不儘興?”嘉順帝走進來,一眼便看到了鼓著腮幫子的妍妃。
妍妃連忙捂住嘴,彆過頭嚼去。
李周華行禮,嘉順帝說了句起身,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走到妍妃跟前。
妍妃在皇帝的打趣聲中咽下去吃食,背後悄悄揮手讓李周華抱著貓走。李周華看到了妍妃的手勢,低垂著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