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皇帝唯一的政績就是大手一揮，將東都的一角免費提供給貧民居住，並施以救濟，以彰顯自己對百姓的體恤和仁慈。

也不知是靠著什麼在皇位上做了十幾年也沒被踢下去。

“不會，我在李十七身上下了禁製。”他輕聲說完這句話，然後轉了方向，隱到了暗處。

裴濯清對自己的兄長有著盲目的信任，這信任源於自小一同長大的情誼，雙生子間的感應，以及他的兄長本就是一個極為優秀的人，是任何時候都能讓人放心依賴的存在。

所以聽完這話，哪怕他心中一直隱隱存在的擔憂並未完全消失，也還是選擇清楚雜念，專注於目前的行動上。

血引聽話的指引著方向，一路走來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但從那些以破布，爛木板遮擋的窗戶縫隙中目光卻如針刺般投在他的身上。

他幾乎是穿過了整個貧民區，才到達了最終目的地，從大門看去與其他屋舍沒有任何不同。

裴濯清上前兩步，敲了敲門，很快裡麵傳來腳步聲，吱呀一聲，門縫裡露出一張孩童的臉。

小孩約莫七八歲，麵色蠟黃，嘴唇乾裂，眼神畏畏縮縮，簡直是李十七的翻版。

“你找誰？”嗓音沙啞，毫無情緒的起伏，問完了就定定的盯著裴濯清。

“我找這家的主人，你是主人家的孩子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通傳一聲？”

小孩又盯了一會兒裴濯清，開口道：“等著。”說完把門一拍，轉身噠噠噠走了。

裴濯清看著近在咫尺的門板，感慨還是小東西可愛，這些小孩兒一個比一個沒禮貌。

沒多久，門那邊又傳來了腳步聲，這一次的比較拖遝，門打開後是個老頭，年歲很大了，眯縫著一雙眼也沒問什麼事，就把裴濯清放進去了。

門內裡的景象並沒有比門外好多少，除了中間鋪出石子路，兩旁的泥土裡長滿了野草，主人家卻任其生長。

待進到屋裡，一片陰冷潮濕感撲麵而來，明明是大白天，屋內卻昏暗不明，似乎連空氣也不流通。

“客人請坐！”柔婉的一道女聲。

內裡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裴濯清一驚，他進屋時並未感覺到有生人的氣息。

待走到近前，他才看清主位上坐著一位婦人，穿著與居住環境極不相符的華麗衣衫，頭頂發飾也都是真金白銀，纖纖十指白嫩，指甲蓋上是鮮亮的紅色，腕上是冰種翡翠鐲子。

隻是麵容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真切，但裴濯清元嬰的修為再看不清那就不是光線的問題了。

他坐在婦人手指的方向，老頭蹣跚的端了茶盞進來，先給婦人倒了一杯，又轉到他麵前倒了一杯。

婦人舉起茶杯，向裴濯清致意，“客人嘗嘗我家的茶如何，喜歡的話我府上有許多，屆時讓小廝送到客人府上。”

裴濯清把茶端到麵前，掀開茶蓋聞了聞，又將蓋子蓋上放了回去，“茶是好茶，隻可惜我不喜歡。”

婦人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複又開口，“那客人喜歡什麼茶，我讓嚇下人重新準備，總不好怠慢了客人。”

裴濯清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取出了李十七的血引，拎著繩結線在婦人麵前晃了晃，“夫人認識這個嗎，我此次來是想問這血引的主引在誰那兒。”

婦人應該是瞧了兩眼，隨後緩緩搖頭，“我並不認識這物事，客人怕是尋錯地方了，趁著天色尚早再去其他地方尋尋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謝謝夫人的茶，多有打擾，還望夫人見諒！”裴濯清說完便向外走去。

婦人坐在主座上，看不清表情，“客人不必多禮...”

裴濯清向門外走去，一步一步光線逐漸由暗轉明，屋外透進來的光已經照亮了裴濯清下半身，然而門突然“砰”地一聲關上了。

“客人請稍坐會兒，我想起來那物事了，的確是見過的，待我吩咐下人去取來。”婦人態度突然地轉變，並未超出裴濯清的預料。

他轉過身，麵對那昏暗環境裡的婦人，“我初次來夫人府上拜訪，夫人可否帶我參觀參觀。”

婦人不說話，裴濯清便又問了一遍，“夫人，我早聽聞府上景致清幽，種著許多名貴的綠植品種，不知我今日可否有幸遊覽一番？”

半晌，婦人低到近乎聽不清的聲音才幽幽傳來，“好，府上已許久未有人拜訪，可惜了那些花草整日裡隻有我一人陪著。”

婦人說著終於從主坐上站起了身，蓮步輕移，姿態端莊，一點一點的從黑暗中現出形貌。

華麗的衣衫在觸碰到些微光線時，開始褪色發黃，滿頭珠翠變得黯淡無光，臉上貼著的臉皮要掉不掉，內裡隻有腐肉，那雙最初現於人前的柔荑，此刻也已乾枯發皺。

婦人走到裴濯清麵前，似是並未察覺自己如今是什麼模樣，說話時也帶著些顯而易見的開心，“客人請，府上的荷塘這時候應當開滿了，正是最好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