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重雪驚夢(2 / 2)

天家野記 叁緘 6151 字 9個月前

“盛伯母命我陣前督戰。”鬱凝捂著手腕,神色卻泰然自若。

胥淩拉過她的手腕,倒了點隨身帶的藥,“得了吧,我娘縱著你玩命?”

“喂,我可是跟我爹學過打仗的,你不能看不起我爹。”

“鬱將軍教你裝神弄鬼了?”胥淩揉著她的手腕,有些懊悔剛剛太用力了,“你到底來做什麼?”

“幫你啊,我前兩次不是做得很好?”

“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我不管,我就要待在這。不然回去我就告訴盛伯母你欺負我。”鬱凝舉著手腕,仿佛是傲人的證據。

“說就說唄,你看我娘還會不會當眾抽我。”胥淩冷笑著,加重了力道。

鬱凝“嗷”一聲,差點疼哭。

午飯,胥淩沒同往常一樣和將士紮堆吃。難得讓陸捷通知夥房開了小灶,單獨做點東西送到營帳裡來。

陸捷曖昧地問:“將軍,是鬱凝小姐來了吧?”

胥淩斜眼看他:“你聽到了?”

“沒有、沒有,我們什麼都沒聽到。”陸捷一溜煙跑了。

胥淩扭頭看向幾個守門的親兵,他們立即挪開了眼。

鬱凝在營帳裡嗷的那幾嗓子,很難不叫人聽見。胥淩咳嗽了一聲,端著姿態進帳了。

陸捷上飯時,鬱凝端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地仰頭看他,“謝謝陸姐。”

陸捷瞬間臉紅,晃著一身冷冰冰的鎧甲趕緊出去了。

“你就可勁欺負老實人吧。”胥淩將飯裡的石子挑了,給鬱凝擺上碗筷。

“我明明謝他呢。”鬱凝裝委屈,她從包裹裡拿出一個細小的藥瓶,打開,嘭嘭倒出的卻是辣椒醬。

“我還特意給你們帶了一壇盛伯母拌的辣椒,但是路上打碎了,我隻好洗了藥瓶,撿出點乾淨的。”

“還是我舍身取義吧,彆毒害了陸捷。”胥淩將辣椒混著飯,吃到了久違的那一口辣。盛瑛廚藝不好,做得並不怎麼樣,但這是萬裡冰封的雪境裡,沒有的味道。

“咳。”胥淩竟被辣紅了眼睛,他半遮掩著臉,道:“吃完這頓飯,你裝點雪,就算來過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我不,我要待在這。”鬱凝探身撲向胥淩,剛抱上,又捏著鼻子推開,“你身上什麼味啊。”

“血腥味啊,大小姐。”

“不對,爹爹身上的血腥味就不是這樣的。”鬱凝說,“還混了胭脂水粉的粗劣氣味!你、你居然敢找女人!我要告訴我舅舅!”

胥淩無奈道:“從小到大,你除了告訴你舅、告訴我娘、告訴七大姑八大姨,還會乾什麼?”

“我不管,我就仗勢欺人了!”鬱凝生氣地掐他胳膊上的肉。

胥淩正要打開她的手,卻見她眼睛裡起了霧,他摸摸她的發,認真道:“我沒找女人。昨晚有幾個紈絝子弟在軍中飲酒作樂,我去抓他們了。那時蹭上的。”

鬱凝鬆了手,卻還是不相信似地在他軍帳內翻來翻去。

“查我呢?”

“心虛了?”

“您自便。”

————

胥淩還沒來得及找人送鬱凝回去,下一場戰事便來了。他帶著軍隊,一路猛擊,反殺進了蠻族一部的聚落。戰至緊迫處,刀光劍影裡的一道身影卻驚住了胥淩。

“鬱凝?!”胥淩殺開人海,衝去鬱凝身邊。

“胥淩,放我下去!”鬱凝被他提上馬背,她橫趴著,無處著力,便用力打在胥淩身上。

“嘶……”胥淩剛擋下一波箭雨,腿上受了傷,被鬱凝這一打,差點一腳將她踢出去,“你到底想做什麼?”

鬱凝發現他腿上有肩頭,不敢碰了,“左數第七個帳篷,他們主帥□□在裡麵!”

胥淩沒說話,一劍取了好幾人性命,殺入帳,當真發現了這個準備逃竄的主帥。

他飛身與□□纏鬥,將斬殺時,卻聽鬱凝喊道:“胥淩,留他一命!”

此人陰險狡詐,多次詐降,身上背了不少南朝的血債。留下他隻怕是個禍患。但鬱凝拚命想找到他,總有她的道理。

這場戰事收尾,鬱凝要單獨提那□□去審。

“我必須在場,否則你絕不能審他。”胥淩一根根掰開鬱凝的手指,冷冰冰道。鬱凝將撒嬌練得如火純青,讓無數人寵她依她。胥淩也不例外,但這是戰場,胥淩不可能讓她觸底線。

鬱凝到底是屈從了。

“三年前,杜城嶺戰役,誰給你們通風報信?”鬱凝質問□□。

胥淩一驚,她居然在查這個。

“天神護佑!”□□高呼。

鬱凝拿起一條鞭子,卻被胥淩接了過去。鬱凝根本練不好武藝,鞭子隻會揮到自己身上。胥淩冷冷地揚起浸了血的塵土,對著□□凶狠用刑。

一頓刑罰,讓□□幾乎命懸一線。他什麼都交代了,但沒有鬱凝想知道的。

“你來是為了查鬱將軍的事情?”胥淩問。

鬱凝不答。

“翻我軍帳也是要查此事?”

她還是不說話,悶頭向營帳走去。

“那件事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嗎?”胥淩拉住她。

“你們彆以為瞞得住我!”鬱凝甩開他的手,眼神冷漠到讓胥淩恐懼。

“告訴你的的確是真相。你不要自欺欺人。”

“你才是自欺欺人!”鬱凝回身,一腳踹在胥淩身上,“你們休想騙我!”

她走了,胥淩一個不穩,跪在了地上。他腿上的箭頭還沒拔,傷口一直在疼。

他試著站起,根本不行,“陸捷!你們隻會看啊!”

————

晚上議事後,胥淩又是被架回去的。打戰這麼多年,他何時這樣狼狽過?

“她躲哪去了?”胥淩在自己軍帳沒看到人。

陸捷撓頭,“鬱小姐占了我和幾個兄弟的營帳,讓我們跟將軍你擠一間。”

“嗯?”胥淩看過去。

陸捷連忙道,“將軍,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和彆的兄弟擠。”

“那還不滾。”胥淩道,“等等,她那邊安排守衛了嗎?”

“將軍放心,鬱將軍於我們有大恩,鬱小姐也待人好,我們決計會保護好小姐的。”

“嗯,她這幾日都是男裝出行,除了親隨應該沒人能認出。就當我收了個幕僚,讓所有人把好嘴。”

“是,將軍。”

夜半,胥淩左腿隱隱作痛。死丫頭真是一點情麵也不留,差點給他踢廢了。軍醫給他拔箭時,險些想給他截了這條腿。

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在腦子裡一次次給自己下令休息,漸漸起了作用。半昏半睡間,腿上忽然舒服了些。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觸摸?軟軟綿綿,像——鬱凝的手。這個死丫頭,做夢還要擾人。

是什麼爬到了他懷裡,一股發香纏繞。胥淩猛然睜開了眼,卻正好對上映著月光的清泉。

“臭丫頭,你……”

下一刻,鬱凝的吻扣住了他所有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