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三生有幸(1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701 字 9個月前

一大早,趙霆帶著幾個兒子去皇陵祭祀。趙玨澧滿眼疲憊,路上一直在忍著哈欠。回程時,趙霆終究是點了他,“玨澧,你與凝凝雖是年輕氣盛,但切忌縱欲。對凝凝要關心、愛護。”

趙玨澧如芒在背,硬著頭皮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幾個兄弟抬肩撞他,擠眉弄眼地調侃。

可趙玨澧隻覺背後有刀子,隨時要拿他祭天似的。在刀子落下之前,趙玨澧終於找到機會和胥淩獨處,“胥將軍,趙某從未逾矩。是鬱凝猜到了。”

鬱凝不信趙玨澧是看上她了,以至於彆扭地偷藏她的手帕。更不信趙玨澧會因為舊時的情誼而無私護她——鬱凝懷疑是胥淩在背後。

她故意跌倒在胥淩身上,可這騙不了胥淩,胥淩的心跳沒有變化。直到她取出一條手帕,這條手帕和丟失那條一模一樣。而胥淩被問詢時,心跳當真亂了一瞬。

鬱凝逼著趙玨澧坦白,才知胥淩沒有辜負她,隻是身不由己。

她回憶這幾個月的種種,一直問是不是胥淩做的。

成婚那天的雞湯是胥淩叫人送的,糖是胥淩要趙玨澧帶的。鬱凝在屋裡哭了半宿,胥淩在王府外徘徊了一夜。

打雷時胥淩來了,耳罩是他讓趙玨澧做的。話本是他選的,要趙玨澧講給她聽。還有她吃的那些補藥、糕點,都是胥淩送的。

每天,胥淩都會遠遠地看看她。

胥淩一直在。

鬱凝問了一晚上,早上卻是精神百倍去給皇後請安。她的心活過來了。

“她要見你,三日後,子時,落月莊。”趙玨澧道。

胥淩搖頭,“不行,趙玨鳴始終在盯著這邊,不能將她拉下水。”

“她說你若不見她,下次她崴的就不隻是腳了。”趙玨澧道,“胥將軍,有些風險不得不冒,否則鬱凝本身就會成為風險。況且她知道自己還拿捏著你這顆心。”

沒有什麼比拿捏了心更好用的了。

————

落月莊是鬱凝名下的一處偏僻小莊子,她早將人打發好了。胥淩以前也來過,知道如何規避人。

鬱凝到落月莊時,遠遠看見一道高大的人影等在院裡。她衝上前,狠狠踹在他身上。

“混蛋!你這個混蛋!”鬱凝大罵著,“你憑什麼替我做主?你怎麼知道我不能保護自己啊……你有事,明明可以告訴我……”

胥淩任由她打,直到她打累了,才抱起她進了屋內。“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鬱凝哭著質問,“你有苦衷,我可以幫你啊……”

胥淩伏下身,埋頭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對不起,我不想將你拉上這條路,我害怕你受傷……”

鬱凝感受到肩頭的濕意,反倒平靜下來,她撫摸著胥淩的後背,“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胥淩將她越抱越緊,卻一句話都不肯說。

“是不是同恒羽軍有關?”鬱凝忽然道。

胥淩猛然間想要推開她,可鬱凝說:“這次你推開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她感受到胥淩的遲疑,接著道:“你發現了重要的事情對不對?可是胥家軍在朝中如履薄冰,你不敢輕易有動作。還有趙玨鳴是不是……威脅你了?”

她邊說,手掌逐漸移到了胥淩胸口,“淩哥哥,我都聽得到。你的心跳變得好快,在舊宮時是這樣,現在也是。你在想如何瞞住我。可你當真覺得我隻會顧影自憐嗎?”

胥淩被她完全拿捏住了。他終於放棄抵抗,將一切告訴她。

胥淩在與蠻族的戰役裡,發現他們有一部分人會服用一種蠱,用過之後,蠻族人將變得無比暴戾、凶狠。胥淩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胥家軍中也有人誤用了這種蠱。它帶給人片刻的力量,隨後便是爆體而亡。

胥淩下令將此蠱有關的一切全部燒毀,可在大火點燃之前,趙玨鳴來了。他告訴胥淩,這種蠱最早出現在二十年前的南疆。

那時,是鬱冕帶著恒羽軍解決此事。皇帝趙霆要求他帶回此蠱,因為皇帝想用它。但鬱冕抗旨,將蠱全部銷毀。班師回朝後,鬱冕與皇帝徹夜詳談,最終皇帝並未追究此事。

但皇帝因此事而開始忌憚鬱冕。趙玨鳴甚至暗示三年前恒羽軍的敗落與皇帝有關。

趙玨鳴說他本是接皇帝密令前來調查蠻族的蠱,但他現在打算瞞報,告訴皇帝這蠱與二十年前的並不同。

而代價是,胥淩支持趙玨鳴上位太子。

三年前恒羽軍全軍覆沒後,胥家軍便是南朝最強的軍隊。趙霆想要開疆拓土,成就萬裡基業,就必須重用胥家軍。可他一邊用,也在一邊忌憚。哪怕胥家軍從不參與黨爭,從來隻聽命於皇帝,但始終是懷璧其罪。

胥淩無法驗證趙玨鳴所說真假,但恒羽軍八萬大軍覆沒在前,他不敢拿七萬胥家軍做賭注。於是在最開始,他便輸掉了鬱凝。

他被迫娶趙嘉南,證明他的立場。被拉上奪嫡這條不成功便成仁的路,他也根本不敢帶著鬱凝涉險。

“對不起,對不起。”胥淩一遍遍道歉,“你被蠻族掠走那一天,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時候,我沒法接受你再一次遇到危險。我隻希望你好好的,可我沒想到……我早就在你身上埋下了禍根。”

皇宮內外都知道胥淩與鬱凝青梅竹馬,趙嘉南更是緊盯著鬱凝。胥淩不願牽連到鬱凝,他本想與她斷絕聯係,過了風頭再尋她說明緣由,將來無論她是另覓良人還是等他,他都願意守著她。

可胥淩沒想到,鬱凝懷的孩子等不得,更料不到趙嘉南敢動鬱凝。

“它不是禍根,它隻是來得不是時候……我知道你有難處,我也希望你和胥家軍好好的……”

於是結果便是她嫁人,他另娶。

胥淩捧起她的臉頰,額頭抵著額頭,“凝兒,我們還有路可走。我選了趙玨澧,等我查清一切,等他登基,他為你改名換姓,我們重新來過。”他像一匹走投無路的餓狼,從懸崖返身,死死咬上背後的獅子。

“這就是你們的交易嗎?”

“這盤棋步步危機,我想要保住胥家軍,保住你,就隻能如此。”

若恒羽軍的覆沒當真與趙霆有關,那麼趙霆便是連至親妹妹都不會顧及,更彆說一個外甥女。趙雩保不住恒羽軍,鬱凝也保不住胥家軍。

胥淩又道:“凝兒,我沒有碰過趙嘉南。她將你和孩子害成這樣,我不會放過她的。”他小心翼翼地問,“凝凝,我永遠忠於你。你願意等等我嗎?”

鬱凝踮起腳,胡亂地親吻胥淩,“我等,我等,淩哥哥……”

胥淩扣住她的手,狠狠吻在她唇上,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上印記,“凝兒,你是我的……”

天色泛白之前,鬱凝該回去了。胥淩給她穿好衣服,係好盤扣,連發飾,都是他給紮的。

胥淩人高馬大,手上都是從軍練出來的老繭,可他給鬱凝盤發的動作卻異常熟練。

他本是不會這些的,但為了逗鬱凝高興,以前偷偷學了。

胥淩將她抱上馬,又抓著她的手腕,給她戴上一個袖箭,“趙玨澧與趙玨鳴不同,他雖然也算不得君子,但麵對皇位交易,他有絕對的自控力。可若有意外,你也要保護好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你好好活著,是最重要的。”

鬱凝轉著袖箭,問:“我等你十年,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