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三生有幸(2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701 字 9個月前

“會更快。”胥淩篤定道。

鬱凝一驚,想起趙霆咳出的那一口血。

打馬回王府的路上,胥淩一直跟在鬱凝身後。鬱凝不需要仔細聽,就能發現他的心跳。胥淩表露愛意時,心跳是不一樣的。

今夜情濃時,鬱凝被他吻成手心裡的一捧水。她問他為什麼看見趙玨澧在婚宴上親她,他還能保持平穩的心跳?

胥淩喘息著,難捱地回答,婚宴之前,他拿刀子抵過趙玨澧。

無論什麼時候,胥淩都會守著她。她確信。

胥淩看著鬱凝進了王府,轉身找去了醉紅塵。

風情萬種的女子手捏桃花香,打著團扇,將香氣在房中散了又散,她施施然圍著胥淩轉了幾圈,忽然摟住胥淩的脖頸,往他懷裡倚。

胥淩輕易取了她的團扇,抵在她腰間,將她推了開來。

女人輕笑出聲,“出了這間房,我露一隻手腕都能叫那些男人想肩頭、想胸脯,倘若我再恩賞幾分雨露,他們更恨不能死在我身上。公子當真不想試試我的手段?”

胥淩擋下她不安分的手,道:“非分之想儘給一人了,剩下的隻有君子端方。”

“是哪家的姑娘有這樣的福氣?”

“是我三生有幸。”胥淩將桌上的茶吃儘,便起身了,“多謝月影姑娘。”

月影掃著手帕,“白得了公子的賞金,我謝公子還來不及呢。”

“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胥淩走之前,道。

————

回胥家,趙嘉南一大早又在鬨。上回鬨,是因著府裡的侍女提了一嘴鬱凝,趙嘉南將人的臉都打爛了。

胥淩隻看了一眼,對下人道:“找庫房配。”他的目光掠過趙嘉南,就像看見一隻撒瘋的貓。趙嘉南幾步跨來,聞到胥淩身上刺鼻的香氣。她憤怒地揚起“貓爪”,卻連胥淩的衣袖都沒碰上。

“你……你可是駙馬!”趙嘉南尖叫著。

“那你報官吧。”胥淩無所謂道。他跨過一地的碎片,穩步離去。

趙嘉南眼睫扇動,跌坐在地。胥淩不喜歡她,可當初二哥玩笑說要把趙嘉南許配給胥淩時,趙嘉南欣喜地接納了。新婚那晚,趙嘉南緊張地悄悄掀了無數次蓋頭,都沒看到胥淩的身影。最後她拖著沉重的頭冠,在兵器房裡找到了醉酒的胥淩。

胥淩心裡有彆人,但沒關係,他早晚身心都會是她的。趙嘉南曾信誓旦旦地對二哥保證。

可他寧可碰外麵的臟女人,也不肯碰她。是我不夠美嗎?是我做得不夠好嗎?趙嘉南憤怒地顫抖著。

“娘,兒子給您請安。”胥淩敲了敲母親的房門,沒有回應。婢女說夫人在廚房。

胥淩無奈地笑了笑。盛瑛將胥家軍交給胥淩之後,就沉在了廚藝上,整天與灶台為伍。胥淩第一次吃她做的飯團,沒忍住,當著她的麵吐了。然後挨了老娘一頓打。

後麵倒是做得逐漸正常,但也隻是不把人吃出病來而已。

胥淩走入廚房,自覺地蹲在了灶口,將地上的鬆枝收攏,添進火裡。

“從青樓裡回來?”盛瑛將一碟包子擱在灶上。

胥淩拿了吃,意外地發現還可以,入口是有味道的,“是。”

盛瑛打開蒸籠,一轟水汽蒸騰。

“您不罵我?”

“你爹以前也喜歡往那地方瞟。”盛瑛道。

“這您都沒打斷他的腿?”

“男人本性罷了,隻不過看一次,和我演武場上比試一次。”

“啊……”胥淩笑得差點噎了。他爹打仗重智謀,論武力,隻會被盛瑛摁在地上揍。盛瑛這是半點麵子都不給他爹。

盛瑛丟了碗豆漿給胥淩,“趕緊吃,吃完讓人把我做的包子給各家幾個丫頭送去。”

“是,將軍。”胥淩下意識行了個軍禮。他是盛瑛一手帶出來的,小時候軍禮行得不正,都會被打一頓。

他吃完包子,看廚房裡已經擺上了好幾個食盒。一個個都寫上了名字。盛瑛喜歡女孩兒,認了好幾家姑娘做乾女兒,時不時就要送點東西給人家。

但對鬱凝,她說她高攀不得,認不了乾女兒——她等著胥淩把人家高攀回家。

胥淩打開給鬱凝的食盒,道:“娘,敢情你給我吃的都是殘次品啊,這送凝兒的,褶子都給你疊出花來了。”

盛瑛抬手給了他一下,“我要是頭胎生了個這樣的女兒,你都沒機會出來。”

“唔,兒子錯了,這就叫人送去。”

“等等,”盛瑛算了算,“明日鎮國公的宴席,凝兒是不是也會去?”

“想來是會的。”

“那你再派人去裁衣樓催催我訂的衣服,彆耽誤我給凝兒送去。”

胥淩道:“娘,你這樣殷勤,彆人得誤會凝兒是您私生女。”

“滾。”盛瑛揚手道,“凝兒在我懷裡睡過多少次?我就寵著她怎麼著?要不是你不爭氣,我哪用得著挑日子看她?”

胥淩不說話了,提上東西出了廚房。

“我連孫兒都該抱上了的。”胥淩聽見盛瑛小聲道。

他回頭,見盛瑛偏過頭,牽起圍裙似在抹淚。

盛瑛十四歲上戰場,幾度落入敵手,受儘磨難,卻從未掉淚,一身鐵骨錚錚。除了胥淩爹因病離世時,胥淩再沒見盛瑛露過弱相。此時此刻,胥淩僵在走廊,拳頭握到泛白。

自從他爹走後,胥家軍一直是盛瑛帶,她不可能不知道鬱凝來軍隊的事情。

難怪鬱凝出事那天,盛瑛在家裡大動肝火。她當時也很想揪了他,狠狠揍一頓吧。隻是他長大了,盛瑛覺得他到底有他的苦衷。

他們相互隱瞞著疼痛的一麵,留下一副讓人放心的模樣,好讓這個家安寧一些,卻最終誰都不得安寧。

以前鬱凝常來這,有時會直接住下。每每天還沒亮,盛瑛就大著嗓門喊鬱凝起床,帶著她打馬球、垂釣、做飯……

鬱凝打馬球不行,弱得一塌糊塗,還時常將馬球打飛了出去。害得胥淩拉著網到處撿球。垂釣倒是不錯,靜得下心,那雙耳朵一聽,就知哪裡魚多。至於做飯,盛瑛已經能炸廚房了,加上鬱凝,胥淩得隨時提著桶準備滅火。

那樣的日子分明還是幾年前,卻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那場戰役繳獲的東西,晃動了整座天秤,生生撕裂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