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劍戟森森(2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538 字 9個月前

鬱凝放下戒心,從衣櫃裡取了一床被子,給趙玨澧鋪開,“胥淩是為著我才不肯,六哥,你是為著王權霸業。”

“這麼說,倒也對。”趙玨澧從未如此心甘情願地躺在硬邦邦的榻上。

鬱凝留了一盞燈在床頭,拉起了簾帳——趙玨澧前些時日找由頭,讓人在臥房裡加了珠簾又加厚重的布帳,好將裡麵辟成兩方。

“六哥,你以前好像對皇位不那麼有興趣。”鬱凝忽然道。

趙玨澧今日去鄉下奔波,體察民情,此時很是困倦。他打著哈氣道:“長大便知權力的好了。”

“為什麼?”

“你若是大權在握,就不必管趙玨鳴,直接嫁給胥淩。你想不想要這權力?”

鬱凝坦率道:“想。”

“一樣的,若是有權,我母妃也不會死,那個姑娘……”

“哪個姑娘?”

趙玨澧沒有回答,他睡了。

胥淩給鬱凝講過趙玨澧的往事。趙玨澧出生那段時日,正是後宮鬥爭最激烈的時候。他生母麗妃並無權勢依仗,沒有爭奪鳳位的可能。但權力爭奪向來是寧錯殺,不放過。傳聞麗妃生子時,宮裡沒有人。她獨自將胎兒產下,剪斷臍帶後,在胎兒身旁咽了氣。

鬱凝根本無法想象那種境況。她出生時,鬱冕在外帶兵,臨走前已經給孩子留了名字,備好了母子所需的所有東西,男女各一套。當時皇帝搬著太醫院來了鬱府,眾多王妃、夫人在府中陪護。鬱凝順利降生,鬱府開門施了半年的粥。

胥淩是在軍營出生的,七萬胥家軍翹首以盼。盛瑛把孩子生了,胥淩爹抱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結果挨了一巴掌——盛瑛最看不得男人哭。此事在胥家軍裡廣為流傳。

人與人的境遇相差太大,鬱凝除了唏噓,也不知該說什麼。胥淩最後說,趙玨澧能平安長大,還得皇帝青眼,開府封王,其道路鐵定艱辛,人也絕對不簡單。

是啊,不簡單。鬱凝想著,又有些想胥淩了。

胥淩帶兵南下,皇帝十分看重,加上趙玨鳴虎視眈眈,他輕易不能給鬱凝來信。隻在給盛瑛寫的家書裡,夾了一塊殘刃,說是南疆公主的刀刃。這個公主強勢而威風,是南疆的瑰寶,也是大將軍。她想馴服胥淩,招為夫婿,而胥淩把她乾掉了。殘刃是胥淩的戰利品。

胥淩從第一次出征開始,便習慣給鬱凝帶一個戰利品。敵人的扳指或是取下敵軍首級的箭矢,鬱凝收集了一整盒。

盛瑛知道兒子有這個偏好,她以為胥淩是沒人送了,才給她寄。而盛瑛追憶著往昔,讓鬱凝收了這東西。

鬱凝從枕頭下摸出殘刃,觸摸斷口,想象著胥淩交鋒的樣子。

————

“小姐,你還在想胥將軍嗎?”小沫忽然問。

鬱凝回過神,說哪有。

小沫指了指鬱凝手底下壓的賬本——鬱凝竟然在賬本上描摹那塊殘刃。

鬱凝趕緊重抄了一頁,將原來的撕下燒了。

她身為王妃,正裝模作樣,打理趙玨澧府上的賬目。可這賬目實在太無聊了,忍不住就叫人想些有意思的。

鬱凝將新的一頁接回賬目上時,忽然發現被撕開的那頁斷痕內外顏色不對勁。

“小沫,去幫我把三年的賬本全搬來。”

————

趙玨澧大晚上回府時,府邸裡竟沒見著幾個人。他心下一驚,喊人問訊。

在他書房伺候的小廝,臉上帶著巴掌印,戰戰兢兢地說王妃在訓斥下人。

李卿雲入府後,一直想找鬱凝的茬,趙玨澧怕外麵的人覺得自己府上無視尊卑,便多次讓鬱凝拿出點威風來。

這是立威立上癮了?趙玨澧待下人一向寬厚,畢竟太苛刻了,是要壞名聲的。他回內院,想叫鬱凝收著點。

鬱凝正吃著飯,一個嬤嬤哭著在她跟前磕頭。

鬱凝不為所動,“前年下南郡稻米豐收,帝都糧價比去年低了一成,你這采買結餘銀錢怎麼還比去年少了?”

嘖,趙玨澧不缺錢使,沒管過府邸開支。但他的金庫也不是大風刮的,鬱凝要是真能查出點什麼,也好。

於是他便不露麵了,徑直去了李卿雲那。

李卿雲一見他,哭哭啼啼地說姐姐好嚇人,還想對她用私刑。

“哦?那你怎麼好端端的?”趙玨澧吃著晚飯,問。

“卿雲又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姐姐總不能如此放肆。”

趙玨澧倒是覺得,搞不好待會鬱凝就把李卿雲的罪證甩自己麵前來了。

“王爺,今日姐姐在府裡發了一天脾氣,嚇到卿雲了。”李卿雲倚向趙玨澧,握著他的手,在掌心勾畫。她剛洗浴過,穿著一件吹彈可破的夏衫,待人采擷的紫果搖搖輕顫。

趙玨澧心說我忙了一天,才吃兩口飯,你能不能彆這麼急?

坦白講,李卿雲是個美人,身段窈窕,肌膚如脂。把玩在懷,很是叫人心神蕩漾。

但再好的美玉,日日見著,也得叫人膩煩。況且李卿雲的嬌已經超出趙玨澧的容忍程度了,無論是說話時的膩歪,還是翻雲覆雨時的哭哭唧唧,都叫趙玨澧心生厭煩。

他厭惡這種嬌柔,好似被人輕輕一碰,便會折腰堪斷。

但想想今日趙玨鳴帶著留駐的一半胥家軍給父皇演武,父皇龍心大悅,差點把另外一股兵權給他。還好被李卿雲她爹止住了。

趙玨澧放下筷子,抱起了李卿雲。話說父皇總催著生孩子,名義上的王妃生了也是彆人的,不如自己造一個。

正濃情蜜意,忽然有人敲門,趙玨澧很是不悅,啞著聲音問做什麼。

“王爺,王妃說若您今晚有時間,去湖心園一趟。”是那個婢女小沫。

都幾更天了,還叫他去,這是在給李卿雲宣示權力了。

昨日李卿雲作死,非要跑鬱凝跟前織小孩的衣帽,鬱凝睚眥必報的性子,哪能不記仇。

偏偏鬱凝在趙玨澧這很有權力——胥淩在南疆一路凱歌,人還沒回,父皇就想著怎麼封賞了。而且很有些給繼任挑輔臣的意思。

胥淩最大的軟肋在自己手上,趙玨澧恨不得把鬱凝供起來。

“行,一會過去。”趙玨澧應道。

“王爺,彆丟下卿雲。”李卿雲抬腰,將趙玨澧纏得愈緊。

趙玨澧耐著性子安撫,嘴上說著花言巧語,心裡想著幸好沒讓她做正妻,否則定然是塊絆腳石。

草草了事後,趙玨澧穿戴妥帖去了鬱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