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擾你美夢了。”鬱凝道。
“無妨,王妃有何要事?”趙玨澧繞過房裡的一摞摞賬本,走到桌前,伸手拿荔枝。
鬱凝搶先挪開了,“王爺想吃?我叫人再洗些。小沫——”
“吝嗇。”
“哎呀,你知道我就是這種人嘛。”
趙玨澧哼了聲,倒也沒氣惱。昨日胥淩的戰報送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框荔枝。皇帝喜不自勝,同軍功顯赫的大臣分食這一籃,趙玨澧因著鬱凝,也拿到一些。
但他提回來時,鬱凝早就在吃了。她從盛瑛那弄來的,比皇帝給的還圓潤、水嫩。
人人都以為將軍以南疆山頭的荔枝,矜示封狼居胥的功績,可天知道,他隻是想博心上人一笑。
趙玨澧無所謂,胥淩越喜歡這個小表妹,自然越好利用。
“王妃今日查了什麼?”趙玨澧問。
鬱凝剝著荔枝殼,胳膊肘指了指桌上的一本冊子。
趙玨澧拿起翻看,臉色越來越差。
冊子上記著誰誰偷盜府裡的東西,誰誰借著王府名號在外謀利……翻到最後,是李卿雲的。趙玨澧簡直想亂棍打死她,她進門不過兩月,吃穿用度已經遠超王妃,一邊拿府裡的銀子放印子錢,一邊收受彆人送來的禮。
最關鍵的是,她繞著彎給趙玨澧吹枕頭風,而趙玨澧有幾次當真被吹動了,已經在幫她“受賄行事”。
兩袖清風和趙玨澧搭不上邊,但貪汙受賄也是在可控範圍內。可李卿雲吹他乾的事,已經在越界邊緣了。
“王爺,喝杯茶。”鬱凝推了杯茶給他。
趙玨澧讓婢女都撤了出去,轉頭摁出了鬱凝的手,他俯身逼近,“六哥果然低估了凝凝,今日凝凝隨手一查,便查出如此多弊病,不知凝凝是否連六哥一起查了?”
鬱凝看他臉色森然,猜他背後有許多見不得光的事,她道:“六哥放心,我鬱府的底子便夠我衣食無憂,況且我知自己是什麼身份,不會動這王府的心思。六哥的事,在詭譎朝堂,胥淩會幫你,無需我操心。”
原來這才是醉翁之意——告訴趙玨澧,她不是他養在府裡的金絲雀,她有談條件的能力。
趙玨澧盯著她的眼睛,那雙眸子裡依舊透著一股天真浪漫。可哪有那麼簡單?趙玨澧承認,他疏忽了,姑姑和姑父精心養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把性命依附給男人?
“六哥,我和胥淩要的東西不多,於你的宏圖無礙。”鬱凝道。
“我們各取所需。”趙玨澧鬆開了她的手。
“那麼,六哥今晚是歇我這的冷榻,還是去找李卿雲的溫香軟玉?”鬱凝笑嘻嘻問。
變臉比我還快,趙玨澧腹誹著。“不折騰了,歇你這。明日早些去為顧大人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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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斂是朝中老臣,深得皇帝信任,加之本人長袖善舞,在朝廷裡很吃得開。
他這幾年官任巡撫,四處奔波,替皇帝巡視王土。幾個月前剛回帝都述職,這會又要被皇帝派去江北地區。
“今日踐行,不比皇宮家宴,本王得在大臣之間疏通事務,王妃與官眷相處,要沉穩些。”趙玨澧更換著衣物,道。
簾帳另一側,婢女圍著鬱凝,為她梳妝。
“是,王爺。”
一會鬱凝提著裙出來了,晃動的珠簾間,趙玨澧險些被她身上的珠光寶氣刺了眼。
“這麼招搖?”趙玨澧從頭上的金步搖,打量到裙邊的流珠——她這一身,可謂價值連城。
“臣妾本就如此招搖。”鬱凝勾起眉,拋給趙玨澧一個做作的眼神。
的確,富貴大小姐早已看膩了金山銀山,財富像流水一樣從她指間淌過,她從來不屑一顧。可她又愛金銀帶來光澤與矚目,她像鳳凰一樣招展,腳尖碾碎無數人的羨慕與嫉妒。
“成親”至今,趙玨澧還以為她收斂不少,沒想到又一天天活回去了。
趙玨澧是不愛出風頭的,但他也拿鬱凝沒辦法。他笑著搖了搖頭,隨她去唄。
“王爺,你這裡沒打理好。”走到湖心園門口,鬱凝忽然駐步,指了指趙玨澧的衣襟。
“嗯?”趙玨澧微微俯身,由著鬱凝整理。
鬱凝靠近了,踮著腳說:“王爺,扶我一下。”
趙玨澧依著她,雙手虛環她的腰身。
鬱凝仿佛依偎在他懷裡,她撫著原本就平整的衣襟,側頭對站在草叢後的李卿雲笑了笑。
李卿雲當即尖叫了,“王爺——”
趙玨澧的臉色冷了下去,管家攔住了李卿雲。
“今日的宴會你不必前往,禁足雪園,罰跪思過。”趙玨澧挽著鬱凝走了。
鬱凝回頭,衝李卿雲做了個鬼臉。
宴會設在京郊折柳園,距離王府有些路程。趙玨澧原本安排早些到,免得失了禮儀。但走在路上,鬱凝時不時喊車夫停下買點小食,拖長了時間。
鬱凝無非是大小姐作風,想著等賓客齊了,她壓點到,不然浪費她這一身打扮。
趙玨澧略有不滿,但還是依了。畢竟胥大將軍馬上凱旋。
他們抵達時,折柳園的賓客已經陸續到齊了。趙玨澧先下車,回身搭著鬱凝的手。
鬱凝走出馬車那刻,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人們紛紛仰頭,看見絢爛的夏花迎著日色,不吝賜下最驕傲的模樣。
這是帝都獨一無二的顏色,每一筆都是上天的偏寵。
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尖叫,旋即奔向了鬱凝,“凝凝!你美死了。”
鬱凝抱住顧茗,兩人放肆地笑出了聲。
“你是公主,我是帶刀侍衛。”顧茗摟著鬱凝的腰,帶她進園子,“我們早晚要仗劍天涯。”
鬱凝的指尖點在顧茗鼻頭,“你才不是侍衛,你是最好的俠客。”說著,她讓小沫捧上了盒子,當著顧茗爹的麵,將一把寶刀捧給了顧茗。
顧茗激動得拔刀出鞘,那是一柄真正的刀,拔刀時有清脆的嗡鳴,光滑的劍身映出一張張錯愕的臉。
“這是皇上賜給我爹爹的,我轉贈給你,出門在外,保護好自己。”鬱凝道,“皇上已經答應了。”這是說給顧斂聽的,給顧茗上了一道“尚方寶劍”。
顧斂一直想把顧茗養成大家閨秀,不讓她碰刀劍,可惜越不讓,顧茗越想乾。顧斂這次外派,特意把顧茗也帶上了,說要親自教導,過幾年好議親。顧茗在家氣個半死,但礙著她娘身體不好,她不能和顧斂起衝突。